凌瑧这时接话上来,“叔叔,这毒跟前朝夷邦有关,您当初可认识那里的人?或者,结过那里的什么仇家?”
仇家倒是不可能的,他们齐家的势力都在江北一带,前夷邦地处西南,隔得远着呢,但听到“前夷邦”这个地方,齐景天脑间轰然一声,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齐玉瑾。
他皱着眉,缓缓说,“玉瑾……我那个妹妹,是我爹娘早年从西南收养的,大约是夷邦的后人……只是那时她才不过七八岁,就会制毒了吗?”
齐萱一顿,赶紧跟爹说,“我就知道她有问题,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她根本没来问一问,凌哥哥去就我,她居然……要叫侍卫们放箭。”
他们一路从齐州赶路过来,速度已经是极快,因为这里的人还并不知那夜在安顺王府惊险的一幕,听他这样说,两位父亲都是一惊,齐景天脸色大变,赶紧问她,“把你关起来?他们对你怎么了?你有没有受伤?”
她摇摇头,看了看房中众人,解释说,“那个……皇上前几天到了安顺王府,我跟清鹤却见到他们往他的床寝上下药,我那时找了机会悄悄提醒了他,没想到却被他们发现了,我猜想他们把我关起来,是想灭借口来着……”
这话叫众人听着后怕不已,可却还有更叫人恼火的,她续道:“赵汐趁人之危,还想对我……幸亏凌哥哥及时赶到,救了我们出来。”
“什么?”
齐景天一听,简直想把轮椅扶手拍碎,怒道:“他们居然这么对你……赵汐……我非得杀了他!”
鹿十七见他又激动起来,忍不住劝道,“不要激动,你今天已经两回了!再这样下去,药岂不是白吃了!”
齐萱听见鹿十七这样说,知道爹不能生气,赶紧劝他,“爹,我没事了,他没有得逞,凌哥哥把我救出来了。”
回想那夜的情景,凌瑧也忍不住重新怒气翻腾,跟众人叹说,“若不是顾虑着要把萱萱平安带回来,我差点杀了那个混蛋!都怪我,当时不该叫萱萱去王府的。”
齐景天叹息自责,“怪我!我没把她的面目看清楚,吃了这么大的亏,居然还对她心存侥幸!”
齐萱也后悔道:“其实也怪我,我不该多管闲事……”
这几人都在争着认错,鹿十七只是来凑个热闹,并不发表意见,倒是凌濯冷静些,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打断道:“等等,萱萱,你说少帝去了安顺王府?而赵颐却对他下了药?”
第六十章
凌濯这样一问, 众人才也都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来。
少帝驾临安顺王府的事, 凌瑧可以证实,他点头道:“我回到齐州的第一晚便去探过,的确见到了羽林卫, 此事不假。看样子, 应是微服,而且我们来时的那天下午,曹兴更是亲自去了齐州接人。”
凌濯与齐景天对视一眼,叹道, “这位少帝……太后他们对赵颐避之不及,他倒主动往枪头上撞!”
齐景天也是一脸惊讶,这时候看似心不在焉的鹿十七插了一句, “十四五岁,热血朝天,不正是不知死活的年纪吗?”
几人皆是一愣,鹿神医的总结还真是精辟……
不过也就是心直口快的鹿十七敢说这样的话, 也幸亏屋里没有别人, 否则叫哪个有心之人听了去,这都是大逆不道的杀头之罪了。
好吧, 少帝私访安顺王府姑且还能归因为他不知死活,赵颐给少帝下药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件事,除了齐萱与清鹤,没人更清楚,只是清鹤现在下去休息了, 只好由齐萱来说。
齐萱回忆道:“那天我要去姑母,不,安顺王妃的房中,不巧与她身边的孙姑姑撞在了一起,孙姑姑身上一下掉出来个盒子,原本也没什么要紧的,但她却慌慌张张,不敢示人的样子,我就猜想,那大概不是好东西,也怕她要拿来害我,就叫清鹤去查了查……谁料清鹤却查出那婆子将盒子里的药粉都撒在了少帝用的床寝上。”
她话说完,凌瑧的注意力放在了话末,重复道:“床寝?”
“对。”齐萱点头,“是清鹤亲眼看见的。”
齐景天思考道:“想来少帝就算微服,也不可能不带近身服侍的人,他们想要在饮食中下手,必定有些难度,在床寝上动手脚,倒也有可能。”
凌瑧闻言也点头,“并不一定要由口而入,有许多毒物,都可在日常接触中,以气味来影响人——不过这类药,通常不会马上致死。”
“或许他也不希望叫人马上就死呢?御驾倘若崩在他府上,那可是不小的罪名,这样一来,不是太明显了吗?”
凌濯说完,看向一旁的鹿十七,问道,“我等想请教下神医,您见多识广,可知有什么药物,是这样用的?”
于医药及疑难杂症方面,鹿十七的确很算见多识广,略想了想,便道:“有啊,这类的用法,通常是致幻药……”他特意看向齐景天,“就你那个妹妹的老家,她们西南就有一种,拿一种叫做‘仙人伞’的菌子磨成粉,稍稍加工一下,撒到人身上,就可以致幻,而且会上瘾。”
“上瘾?”
众人异口同声,鹿十七则点了两下头,表示非常肯定。
凌瑧皱眉猜测,“莫非这个安顺王打算用此种药物控制少帝,叫少帝听命于他?”
“很有可能。”凌濯赞同,“倘若这个法子行得通,倒叫他省了好多事。”说完又看向齐景天。
齐景天面色深沉,的确如此,比起大动干戈起兵造反,直接控制住小皇帝,当然更加省事了。
不过总算没叫他得逞,齐景天看向自己的女儿,目露赞许,“萱萱也叫我省了好多事,赵颐此时已经败露,这可是弑君之罪,宫中能忍了他吗?”
“恐怕不能。”凌濯笑笑,“这下有好戏看了!”说着又问齐萱,“萱萱,你怎么会想到要去管这件事呢?不害怕吗?”
齐萱如实点头说,“当然是害怕的,不过……”她眨了眨眼,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听过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倘若叫少帝知道了,不但可以救他,说不定也能帮我们有报仇啊!”
“聪明!”
凌瑧微笑看她,毫不吝啬夸奖。
齐景天也罕见露了笑容,望见女儿亮晶晶的眼眸,更是心情大好,跟众人发话道:“好了,无论此前怎样惊险,好在你们都平安回来了,眼看除夕近在眼前,咱们好不容易团圆,定要热热闹闹过个大年!”
见到爹开心,齐萱也觉得高兴,主动拿过沸腾的茶壶,为大家续杯。
~~
众人说了一上午的话,因为谈话的内容重要,谁都不舍得离开,便都只在喝茶的空当吃了一些点心。但与女儿久别重逢,未来女婿还历经惊险的将女儿平安带回来,岂能如此怠慢?齐城主当即发下话,叫厨房好好准备,中午时分,便举行了场热热闹闹的家宴。
齐景天是主人,当然要说几句话,不过因还在治病,不能喝酒,便端起茶杯,郑重的跟众人道:“今日在坐的都是我的恩人,我齐景天不才,此生能结交诸位,是荣幸之至,请允许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这句话说完,凌瑧立刻知礼的起身,说,“叔叔言重了,晚辈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