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2)

这些人如鬼魅般时隐时现,傅煜焉能无动于衷?

他远途而来,能在京城耽搁的时间并不多,拖延无益。答应跟许朝宗的这趟会面,既是为谈政事、清私怨,也是为方饵钓鱼,引对方出手。

如今对方的眼线既露了行迹,杜鹤这边便能安排人查探追踪。

到次日傍晚,消息便报到了傅煜的跟前。

京城东边的十宝街上,酒肆林立,商铺成排,往来的多是行脚客商,三教九流混杂。

傅煜代傅德清拜访完故人,并未立时回魏家的住处,而是孤身匹马,到十宝街后,绕个弯甩开眼线,便进了一家酒肆。天气阴着,临近傍晚时稍有点寒意,这酒肆里面聚了不少离乡背井的酒客,吆五喝六的,倒是挺热闹。

他从侧门躬身进去,掌柜似已等候多时,忙引着进了雅间。

进入屋中,杜鹤已然到了,见着他,躬身抱拳道:“将军!”

傅煜抬手,等掌柜退出去掩上屋门,才道:“如何?”

“查探清楚了。”杜鹤走过去,从袖中取出一方纸条,上面写了几处地名,道:“昭贵妃有意帮英王牵线,西平王却是狮子大张口,跟皇上开口,要这几个州的兵权赋税——”他将纸条铺在傅煜面前,继而道:“这明摆着是趁火打劫,皇上当然不肯。”

“英王呢?”

“那位……”杜鹤脸上稍露讽笑,“据说是愿意交换,许诺了西平王。”

“难怪。”傅煜瞧着那几处州名,神情也冷淡下来。

西平王魏建秉性贪婪,夺了定军节度使的兵权、谎报军情诓了个异姓王的封号还不知足,这些年吞并了附近几州,养得兵强马壮。如今提出这般条件,野心已是昭然。熙平帝就算能力平庸,收不回各处兵权,又岂会轻易退让,眼睁睁瞧着魏建割走朝廷所剩为数不多的赋税?

遂问道:“英王对魏建的许诺,皇上想必也知道?”

“应该知道。不过将军没点头,他没把握,还可能指望西平王,便只装聋作哑。”

傅煜颔首,对着那纸条沉吟。

永宁节度使傅家守着北边,占人和之利,定军节度使魏家临着西陲,有地势之优,算是如今各处兵马里的翘楚。两家虽不往来,但对于魏建的性情行事,傅煜已然摸了七八分。魏建贪得无厌,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既然提出了吞并几州的条件,定是势在必得。

如今傅家插手,他跟熙平帝的生意谈不拢,岂能轻易罢休?

熙平帝和许朝宗宁可像傅家低头,都不肯割舍地盘,魏建能指望的唯有英王。

那么——

傅煜屈指扣着桌面,忽然抬头,“许朝宗府外,近来想必很热闹。”

杜鹤眼神陡然一亮,道:“确实如此。”

“魏家的眼线还跟哪些人来往?”

杜鹤遂将近来探查到的消息禀明,说完了,才试探道:“将军是觉得,魏家会除掉睿王?”

“睿王和英王之间,魏建只会选后者。没了许朝宗,哪怕我出兵平定叛乱,在英王眼里,功劳最大的仍是魏建。英王锦衣玉食,不知百姓疾苦,所求的唯有皇位。在他眼里,从龙表忠心的功劳,能胜过一切战功。这也算一丘之貉,各取所需。”

杜鹤办事机敏,一点即透,当即领会其意。

他是苦孩子出身,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忍不住低声道:“这种人,除了皇家血脉,哪里配为人君王!”

傅煜眼皮微抬,眉目冷沉。

杜鹤一凛,忙抱拳道:“属下失言。”

顿了顿,又问道:“要提醒睿王吗?”

“不必。”傅煜答得干脆。

许朝宗毫无知觉,魏家才有机会行刺,背后主谋一旦暴露,夺嫡之争便能暂时消停会儿。这座京城里,毕竟还需要有个皇帝牵住人心,比起与魏建沆瀣一气的英王,暂时扶持许朝宗,算是迫于无奈的选择。

他端坐在案后,手里一杯烫热的酒,慢慢盘算。

过后,又叫杜鹤寻魏天泽过来,吩咐安排。

……

魏天泽进京的时候,比傅煜更为低调。

这阵子落脚在附近,藏头而不露尾,满京城里,知道他行迹的人,屈指可数。

悍勇的小将戴着毡帽,扮了浓眉和满脸的络腮胡子,正在酒肆角落里坐着喝酒。瞧见掌柜递来眼色,他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将一壶酒喝完,结了账,才冒风而出。片刻后,从隐蔽处绕回雅间。

傅煜与他并肩作战已有数年,看他那壮硕粗汉的打扮,有点意外。

魏天泽笑而拱手,解释道:“混进了商队,免得惹人注意。”

“还真认不出来。”傅煜抬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而后简略将杜鹤探到的情形转述,道:“从他们行迹来看,可能选在元夕鱼龙混杂时动手。我已答应襄助睿王几分,需保他平安。杜鹤的人手不够,你这两日帮他,查明对方底细,别留半个漏网之鱼。”

“好。”魏天泽应了,“对方是什么来头,有眉目吗?”

旁边杜鹤说了几个人的模样,道:“领头的算是魏建的一个小舅子。”

“小舅子?”魏天泽脸色一顿,迅速遮掩过去,只笑道:“亲戚都派出来了?”

傅煜没掺和两人说话,正闷头沉思,杜鹤亦没察觉异样,只笑了笑,道:“魏建贪婪好色,儿女成群,身边姬妾都能编成军上阵打仗。这小舅子没什么来头,也不值钱。”

魏天泽颔首,低头喝了杯热酒,跟傅煜商量了些细节,才告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