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2)

攸桐应了,稍稍一顿又道:“将军该昨晚说的,我好早点预备,免得仓促之下有遗漏。”

傅煜觑她,眼神带了几分揶揄,“你又没问。”

这却是倒打一耙,怪她不够关心、消息闭塞了?

不过攸桐偏安南楼,对傅煜的事确实甚少过问,他来南楼时照料起居、奉上美食,两书阁那边,却几乎都丢给了仆妇。除了那回主动去陈情,她嫁进傅家大半年,没再去过那里。真细论起来,不说男女之事,光饮食起居上,她这少夫人也颇失职。

虽说傅家藏着秘密,她不宜乱问,但这不闻不问的态度确实不够端正。

攸桐有点心虚,“我往后叫周姑留意,多去两书阁走动。”

“不用周姑去——你亲自来。”

说罢,便拐到旁边岔路,走了两步,回头见攸桐傻站在那里,又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

……

傅煜出门向来精装简骑,除了换洗的衣裳,就只带几样管用的伤药而已。

攸桐给他收拾妥当后,怕遇着倒春寒,又添了件厚实的外袍。

当晚,傅煜调兵遣将,宿在军营,次日前晌,便带精兵启程南下。

从前他出征,多是在永宁帐下各处奔波,在边地与人厮杀,背后有十数万兵马做后盾,亦熟知地形戍卫,占地利人和。傅德清带着他历练两年后,便稍稍放心,派个稳妥的人随从候命。

这回的情形却迥然不同。

南边十数个州县烽烟四起,朝廷的军队接连溃败,傅煜远途奔袭而去,中间还隔着其它节度使的地盘,算是孤身赴险。齐州一带的地形他了然于胸,对于南边,也只是少年游历时仓促途径,虽有暗渡的舆图在手,也派人先行南下寻了向导,到底人生地不熟,稍稍吃亏。

傅德清面上不露,实则悬心,派了身旁的得力助手去。

原本傅煜出征每回必定带魏天泽,这回却是提早几日派他去了趟边地,没赶上此事。

启程之日,傅德清亲自往城外去送行,顺便带上攸桐和傅昭姐弟俩。

入了仲春,郊外已是满目绿意,官道旁的两排老柳抽了新叶,随风款摆。再远处远山黛青、河流晚宴,酒旗招展,客商往来,放眼望去生机勃勃——哪怕南边已是战乱迭起,京城里亦人心惶惶,这齐州地界却仍安稳太平,除了偶尔有千里迢迢来的几个流民外,与平时并无不同。

众人是去送出征的军队,没带仆从,各自骑一匹马,奔腾而去。

到校场外,傅煜挑出的随行精锐已然列队齐整,高竖的大旗上,是威风凛凛的“傅”字。这是从齐州拨出的两千士兵,等出了齐州,亦会从别处征调,不至于为平叛的事,影响永宁帐下的戍卫防守。

两千兵士密密麻麻,穿了细甲精神抖擞,望之虎虎生威。

而傅煜端坐在黑影背上,腰间悬着宝剑,锁子甲泛起寒光,盔甲遮住发髻脖颈,只露出那张沉着端毅的脸,眉如刀裁,眼似深潭,威仪而冷硬。这趟出征,他是主心骨,那身张扬冷厉毫不收敛,瞧着龙精虎猛。

见傅德清过来,他翻身下马,上前端正道:“拜见将军!”

“拜见将军!”身后两千士兵声音雄浑。

傅德清身姿刚毅威猛,拍了拍他肩膀。

不远处的矮丘上,攸桐和傅澜音姐弟迎风而立,将这阵势瞧得分明。

攸桐虽久闻傅家军威,却还是头一回亲眼看到。

阵如黑云,甲光向日,即便隔得远看不清面容,那勃发的英姿也令人振奋。此去路远,刀兵相见,不知有多少将士能在征战后全身归来。他们的性命、战乱中百姓的处境,都扛在傅煜的肩上——以二十岁的阅历挑着永宁兵马副使的大梁,令人敬畏、诚服,他肩上的担子实则有千钧之重。

而傅家的尊荣、满城的安稳、她想要的行止随性,其实也是在万千将士的庇翼之下。

攸桐瞧着身如劲弓的傅煜,瞧着盔甲严整的兵士,微微出神。

角声呜呜响起,傅煜翻身上马,朝傅德清抱拳,而后抖缰起行。

他的身后,旁的将士或骑马或步行,如长蛇般紧随。

隔着颇远的距离,傅煜仿佛回头往这边瞧了一眼,虽看不太清面孔,攸桐却有种他仿佛是在看她的感觉。当然,八成是错觉。傅煜这种肩负重任、胸怀天下之人,出征之前,岂会眷恋一个成婚不久、并无多少感情的枕边人。

攸桐轻笑了下,阖上眼睛。

但愿此行一切顺利,不管傅煜,还是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兵,都能安然归来。

她站在矮丘上,双手交握,越来越紧。

远处,傅煜一瞥过后,便即回身目视前方,脸上神情几无波澜。眼前是初春的草长莺飞、黛山碧水,胸中是沙场的杀伐决断、边塞的铁马角弓,而那道盈盈而立的身姿,像是剪影浮在中间,裙裾轻扬,面容姣美,目光清澈如林间清泉,眼角眉梢的妖娆恰到好处。

怀着退避之心,她居然会来送行,这令傅煜觉得意外,也很高兴。

第52章 殊途

出征的兵马渐行渐远, 直至最后一个人影也被丛林挡住, 攸桐才松开紧握的手。

春日柔暖、微风和煦,三人站在山丘上,都没说话。

远处马蹄嘚嘚, 傅德清催马驰来,在他们身旁稍驻, 衣袍猎猎而舞,向攸桐道:“我有事去衙署,你带他们先回。”

攸桐应了, 待傅德清离去,便牵马过来。

傅澜音率先上马,傅昭却还站在那里, 望着军队远去的方向, 神情有些复杂。

攸桐瞧了一眼,没去打扰,只征询般看向傅澜音。

“算了。”傅澜音无奈般, 挽着她走远几步, 道:“咱们等他片刻。”

攸桐便跟她找个地方坐着, 山风拂来, 傅昭年少的身影如同初长成的青竹, 挺秀而倔强。来傅家后, 攸桐跟他的接触不算多, 知道傅昭年少顽皮, 傅德清和傅煜虽性情严毅, 却肯纵着他,颇为疼爱。而傅昭虽偶尔胡闹,却也懂事,每日里活蹦乱跳,从他日常行止来看,也会些功夫。

这般年少健儿,按傅家门风,本该上阵历练,他却几乎没出过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