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1 / 2)

攸桐跟进去,诧然道:“你来了很久?”

“也没多久,只是闻着满院饭菜香,饿了。”

“还没用饭呐?”

“没。”傅煜摇头,见春草正帮着整理桌案,便挑起下巴指了指,“这就操办起来了?”

“虽说没打算把这涮肉坊经营得多好,却也得出师告捷,从头将各项事情打理清楚。两位许管事那边装修铺面、置办铜锅子和后厨的东西,又要打探清楚各处肉蔬的价钱,找个靠得住的铺子,还要挑男女伙计,一堆事的事。账目和人事都得理清,先拿来练手。”攸桐见玉簪又沏茶过来,端了搁在桌上,命人摆饭。

——人都大老远来了,总不能饿着他失礼。

晚饭自是丰盛精致的。

云椒茶树菇细嫩鲜美,搁了碧绿葱段和鲜红的椒,色泽诱人,旁边一盘酱板鸭、一盘凉拌鸡丝,外加青嫩爽脆的笋、甘香软滑的苋菜,旁边则是乳白的鱼饼汤、开胃的牛肉羹。末了,端来一笼屉才蒸熟的热螃蟹,外加两份糕点。因傅煜来时还带了两样,一并摆到桌上。

攸桐搬出府后,不甚讲究规矩,晚饭独食无味,通常和许婆婆、春草她们一起,多张罗几样菜,吃着也热闹。

而今来了客人,装盘时便都换了精致小巧的菜碟,这边半份,剩下的人留给她们。

春草和烟波怕攸桐吃亏,便先在旁伺候。

傅煜已有许久没吃到攸桐厨房里的饭菜,难得能尝到旧日味道,自是敞开怀去吃,碍着春草和烟波在,不好说旁的,便问她涮肉坊筹备得如何。

攸桐便说给他听。

——涮肉坊的铺面倒是好找,铜锅子、菜蔬之类的也无需担心,最要紧的是人。攸桐嫁来齐州才一年,陪嫁的田产里也没有在齐州的,便将在别处当差的许婆婆的两位孙子调了过来,那两位先前也在攸桐的陪嫁处管过许多事,做事稳妥周全,已定了兄长许长青当掌柜打理店内之事,弟弟许长松则采买菜蔬果肉。两兄弟手脚麻利,东西备得差不多,前阵子也细心打听着寻了男女伙计,就差调理清楚,店面开张了。

傅煜听她这般,也觉放心,唇角便渐渐带了笑意。

笼屉里螃蟹膏肥肉嫩,傅煜取了一只,目光在她眉眼间逡巡,手底下利落熟练。

片刻后,将一碟剥好的蟹肉递到她跟前,膏肉摆得整齐。

攸桐讶然瞧他一眼,再瞧瞧那繁琐的银剪银针,眉眼便浮起笑来,“有劳啦。”

……

一顿饭吃完,已是戌时将尽。

攸桐吃得心满意足,傅煜显然也算大快朵颐,神情难得的松快。

春草烟波已回去用饭,厅门敞开,只剩两人对坐。攸桐见他没有动身的意思,旧事重提,“将军几日造访,不会只是为这顿饭吧?”

谁知傅煜淡然颔首,“主要是为这顿饭。”

攸桐未料他如此坦诚,巴巴地跑来吃饭,倒是一噎,便见傅煜唇角微动,道:“过两日我须去趟京城,还会去造访令尊。你这里可有话要我转告?”

“转告的倒是没有,不过……”攸桐沉吟了下,道:“我写封家书,烦你带过去,行吗?”

这当然是无妨的。

旁边桌案上笔墨齐备,傅煜踱步过去,坐在她对面磨墨养神,攸桐则慢慢写家书。

跟傅煜和离后,她立马写了家书回去,向魏思道解释和离的缘由,因怕闹得两家罅隙,便将过错大多都揽到自己身上。过后,魏思道自是回信过来,怒斥她胡闹、不识大体。攸桐默默受了,又写家书回去解释。因两处离得不近,倒还没收到回音。

这回傅煜既要去魏家,自然得尽量打消魏思道的芥蒂,她绞尽脑汁,将傅家夸了一遍——譬如虽和离出府,傅德清却无半点责怪,还有意维护;傅澜音亦时常登门,给她撑腰;傅煜更不曾出半点怨言、为难她,反倒宽容维护等等。

一封信写得冗长细致,她时而蹙眉,时而咬着笔头,时而奋笔疾书。

傅煜则坐在她对面,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搬出了府,她的精神气色都似比从前好了许多,不再心存顾忌、亦无需藏巧收敛,像是上等美人图点染了娇艳的颜色,姿容窈窕、秀色可餐,更添□□。胸中强压积攒的闷气、激荡翻涌的感慨,也在她的美食果腹、言语含笑后,消弭于无形。

若不是知道她会断然拒绝,傅煜几乎想留在此处,度此良宵。

外面月移影动,夜色静好。

只等两炷香的功夫过去,攸桐才算是满意颔首,将信装入封里。

而傅煜则起身踱步,走到她身旁。这书案窗台的格局,跟南楼那个侧间相似,他沉眉盯着她,俯身稍稍靠过来,仿佛没察觉这过分的亲近,只问道:“难得去一趟,要我带些东西来吗?”

“不、不用。”攸桐拒绝。

傅煜眉头微皱,有点失望的样子,“毕竟夫妻一场,又不是真的反目,这么疏离?”

那倒也不是。

和离之后,男未婚、女未嫁,两人没仇怨,反倒心存感激,没必要的。

攸桐坐在椅中,看他喉结微滚,眼里意味深长,灯烛下的身影几乎将她罩住,知道惹不起,便又抓起笔,“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唰唰挥笔,写了个不短的清单——齐州虽繁盛,终究不如京城四通八达,有许多东西还真是在京城采买方便。

清单写完,双手呈上,傅煜颇为满意,收了告辞。

到了门口翻身上马,见攸桐似要转身回去,便叫了一声,招手让她近前。

夜色深浓,皓月当空,门口树影婆娑。攸桐看他端然坐在马背,如渊渟岳峙,神情一本正经,仍是那副威仪的兵马副使模样,还当是有要事,往前走了两步。傅煜策马到跟前,躬身凑到她耳边,呼吸落在她被夜风吹凉的耳朵尖,微觉滚烫。

街巷空静无人,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窜入她耳中——

“等我回来。”

说罢,嘴唇有意无意地扫过她耳畔,挺身策马,疾驰而去。

攸桐呆愣在那里,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片刻后,自笑了笑,扭身回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