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璋站起了身,倒是依言叫了声“姑父”,惹得敬帝开怀大笑,与赵恒说道,“还当是变了性子,如今一看,与往日是一样的。”
赵恒也笑,他今日仍着一身玄衣,眉疏目郎,笑的很是好看。。
敬帝便又对王璋说,“你今日做的很好,你如今在御史台不仅要能说,能做。更是要敢说,敢做。这事,既然是你起的头,那么也由你去做,你可敢?”
三司会审,重大案件,御史台是由中丞来办的。
他如今只是一个六品侍御史,若是把这事办好了,这职位怕也是要提了。
王璋再行跪礼,“臣定不负圣恩。”
敬帝便笑,又道,“另一事,是要你去看一看皇后,她许久不曾出宫。你去了,她是会开心的。”
王璋应是,往外退去。
自是有内监领路,从文德出紫宸,那外头正站了几个佩剑的侍卫,其中一个便是晏琛。
一身黑色劲服,腰悬佩剑,背脊挺得很直,王璋让那内监稍候,走到晏琛处,手上笏板轻轻敲了敲手心,眉目微挑,对着晏琛上下打量了一眼,才又轻笑一声,“晏大人。”
晏琛生的一副正派,眉眼间英气十足,对上王璋那一双桃花眼,眉也不皱,声也很稳,“王大人。”
王璋也不说旁的,只打量着人,半会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晏大人,你要小心啊。”
晏大人,你要小心啊…
晏琛眉心一拢,看着王璋远去的背影,似是没听明白。
阿房宫内。
王璋与王蕙对坐,案面上放着一副棋局,是昨日与谢蕴下完的,王蕙没解出来,便让王璋来看。
赵妧坐在一侧看着两人,她还是不懂为何母后下棋这般烂还孜孜不倦,也不懂这个往日最爱玩闹的表哥,如今却穿着一身官服,当起了官来。
她又想起那个正月十五遇见的人,那个唤作徐修的青年。徐修,徐修...
“姑姑原是可以赢得。”王璋把一颗白子移开,又道,“您把自己困住了。”
王蕙眉眼很淡,闻话也不过看了一眼棋子,道一句,“哦,是吗?”
王璋心中好笑,他这姑姑下棋——当真,惨不忍睹。也不知那位谢妃是如何忍得的。又看着赵妧那副模样,摇了摇头,继续尽心尽力的教了起来。
直到那日头落了,王蕙才道,“你下的没谢蕴好,我还是让她来教吧。”
王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摇了摇头,当真是有苦难言。这厢又用了一碗茶,与人告辞,王蕙也不说旁的,只让人走了。
赵妧便说道,“我送表哥出去吧。”与王璋一道往外去了,一路却也没说话。
王璋觉着疑惑,停了步子,问道,“你怎的了?”
赵妧也停了步子,她心里十分扭捏,又看周边无人才道,“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王璋一愣,又看她这幅模样,轻咳一声,“我知我这人相貌好,人品也好,你喜欢我也正常。可是——”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妧啐了一口,“谁喜欢你了?”
王璋心中一松,哦了一声,笏板敲了敲手心,“那你要与我说什么。”
“我…”赵妧闻言又有些扭捏了,便把十五那日的事说了一半,又道,“他叫徐修,长得很好看。你帮我去打听下,他是哪里人,如今住哪,做什么的,还有…他,可曾娶妻。”
王璋把人看了一番,只把赵妧看的又要发起脾气来,与方才说起人的那副模样简直犹如天壤之别,勉强算是应了。
赵妧便也松了一口气,让人走了,等人迈了步子又喊了一声,“表哥,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若是娶妻了,你就不要与我说了。”
王璋转头,却只看到赵妧走的飞快的身影,摇了摇头,一叹走了。
第12章 意味
谢亭已许久不曾出门,除去这天着实太冷,约莫也有几分是因着王璋前头说的那话。
前几日王芝递了帖子来说是邀了几个姊妹去梅山赏梅喝酒,她也依了。
时日是定在今天,天气正好,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
她外罩一件红色绣花鸟的斗篷,里头穿着一身绯色褙子,梳了一个堕马髻,上头除去时兴绢花外只插了一支木簪,平添了几分端庄模样。
前头说备好了马车,她便与丫头往外去,梅山坐立在汴京北侧,离乌衣巷是有些路程的。
马车还未驾出乌衣巷就被人拦了下来,然后传来王璋的声,“世妹让我好等啊。”
谢亭指腹揉着眉心,这人又要做什么?她也没打帘子,就坐在里头,问道,“不知世兄有何事?”她自问这话说的着实委婉,也说的十分客气。
“我自是有事,世妹不打帘子,是等着我来掀吗?”
谢亭只觉着气闷不已,原当他做了官会收敛些,没想到还是这般无赖,若不是因着这层身份,这厮就该尝她几下鞭子才能学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掀了半边帘子,瞧着人站在马车边,一身白衣,头发用玉簪半束了起来,一双桃花眼含着笑,见他没说话,谢亭的眉目便愈发淡了起来,“世兄若是无话,我却是要走了。”
王璋伸了手拉着车帘的下摆,一双眼一瞬不瞬看着谢亭,才说道,“我马上就要去京兆府了。”
谢亭忙松了手,身子跟着往后一退,只觉着这厮岂止是无赖,连个脸面也不要了,她眉一横,话也说的冷淡,“世兄自去,与我何关?”
丫头上前把她身子给遮住了,面色也涨红着,“王公子,你太无礼了。”
王璋却不顾那丫头,继续与谢亭说道,“我如今是侍御史,往后是御史中丞,再往后便是御史大夫。”
谢亭的面色愈发冷峭了,只觉着这人莫不是吃错了什么药,才没头没尾胡言乱语起来,眼一横,“世兄与我说这些作甚。”
王璋便笑,眉间端的一副风流,“无事,只是想与你说罢了。”他又看了一眼谢亭,松了帘子,“好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