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妧的眼划到另一处,在那不远处的河中,有几艘画舫划过,传来那琵琶声,莺语声,文人墨客声。
她转头看着徐修,心才逐渐安稳下来。
徐修握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指着一处楼阁,轻声与她说道,“有一回,我骑着马从御街过来,看见一个戴着帷帽的姑娘就站在那高楼上。那会,我以为是我花了眼。如今看来,妧妧...我没看错。”
街巷热闹,赵妧听着徐修絮絮说来,面上终于重新添了几分鲜活。
她的手被徐修牵着,转头去看他...
灯火下的徐修,像极了那日骑着马,簪着花游街的状元郎。
赵妧看着看着,就弯了眉,轻轻说道,“其实,除了那一回,你春试那日,我也曾偷偷来见过你...”
她仍挂着笑,“你还记得哥哥身边,那个唤作青衣的小厮吗?那回你春试,其实我也在——”
徐修是想了回,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们竟有这么多回...相遇。
徐、赵二人,仍旧牵着手往前走去。
东街富裕,多是一些比较有名的酒家与一些汴京贵人所用的衣裳首饰的铺子...
徐修便陪着赵妧一间间逛过去。
赵妧瞧着稀奇,却并没什么想买的...
她平日所用皆是世间顶好的,这些东西,着实入不了她的眼。
徐修却让她等等,他只身一人,走进一间先前去过的珠钗铺子...
等再出来的时候,便瞧见赵妧仍乖巧的站在原先那一处,等着他走来。
徐修面上也挂了笑,他面貌本就俊美,只平日不爱笑,才让人瞧着寡淡。如今在这灯火下,绽开笑来,让赵妧痴了,也让这街道的人痴了一半...
他往前走去,眼里只有那个穿着绯色褙子,站在灯火下,看着他的赵妧。
徐修走到人跟前,把手中握着的金钗,小心翼翼的往赵妧的髻上插去。然后,他低头看着赵妧,轻轻笑道,“妧妧,送给你。”
赵妧看着他,心一下子就软了,她伸手握了握发上的金钗...
金钗,金钗定情?
这些入不了她眼的东西,因为经过徐修的手,竟让她有了一种视若珍宝的心情。
她仍看着徐修,良久轻轻笑了开,“徐修,我很开心。”
街道两边的人瞧着这幅景象,也只是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了。
夜下仍很长,赵妧与徐修也继续往前。
他们从东街走到西街,从东街的繁华直到看到那西街的...生活气。
沿街摆着不少摊子,有脂粉摊,字画摊等一应小玩意。
他们一路走去,最多的还是吃食,当真如书中所写一般,“自州桥南,当街水饭、爊肉、干脯、王楼前貛儿、野狐、肉脯、梅家鹿家鹅鸭鹅兔肚肺鳝鱼包子,毎个不过十五文...至朱雀门,辣脚子、姜辣萝卜、夏月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沙糖、冰雪冷元子...直至三更。”
而摊贩们的口里,吆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还要响,带着独有的节奏,这边喊着“卖馄饨咯...”另一处便有人喊,“新鲜又美味的酱肘子哎...”
西街街道不大,人却比东街还要多出几倍来。
赵妧便由徐修护着,往前走去。
他们从那最开头的馄饨吃起。后来是赵妧定了主意,若是瞧见哪处排的人多,便也随着人一道往那处排去。
赵妧是头一回来这样的地,也是头一回在这样的地方排着队,站着吃东西...
他们这会正排在一处包子摊,前面后面,左边右边,有数不清的人。
他们都穿着最普通的衣裳,面上却流露出最闲适的笑来...老人孩子,男人女人,携家同行,都是挂着这样的笑。
赵妧先前还高兴着的心,一下子就涩了起来。她握着徐修的衣摆,轻轻说道,“我有些,想母...亲了。父亲在的时候,还与我说,等他好了,就领着母亲和我们一道来这处。如今父亲没了,谢姨也没了,母亲一个人在那...肯定很孤独。”
徐修低头看着赵妧,握着她的手心捏了捏,轻轻嗯了一声。
赵妧低了头,仍握着徐修的衣摆,有些闷闷的说道,“我想去陪她几日。”
徐修握着赵妧的手一顿,他突然才发现,他好像从来都不是赵妧的唯一。
她有她的父皇与母后,有她的哥哥们,还有她的那些朋友们...他们都在她的心里,占着一块不小的地。
徐修的心里,有一股难言的滋味。
他不知道这是一股什么样的滋味,只是觉得有些闷闷得...
赵妧看徐修许久不出声,便抬了头看他。看他正出着神,她伸手在他的眼前挥了下,轻轻唤道,“徐修?”
徐修回了神,握过她晃动的手腕,低头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良久才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去吧,只是... ”他伸手拂过赵妧额前的碎发,“往后,不许再像今日这般,不吃不喝不说话,让人担心。”
赵妧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人。
前头人流已空了不少,后头的老人家便轻轻笑道,说了话,“年轻人,前面空了,可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