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皇后有了摄政王府在背后,立时便查起宫内之事来。因着房太后也被提点了两句,这回倒没有“算了”、“算了”地在其中和泥巴。陆皇后入宫大半年,头一回感觉到了手握掌理六宫之权的滋味,不由出了一口恶气。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送香片的谢贵嫔发落了。
她动不得梁绿蕙,难道还动不得一个小小的谢贵嫔么?
陆皇后带了兰姑姑、桂姑姑等人,到了谢贵嫔宫里,言说谢贵嫔勾结大光明寺恶僧,行为有失,秽乱宫闱,须得除了嫔位,降为御女。
谢贵嫔闻言,立刻软了膝盖,跪倒在地。她双眼盈泪,一双娇嫩手掌紧拽着陆皇后衣角,口中哀哀求饶:“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对此事实不知情,万望皇后娘娘明察!”
她又一连磕了数下头,额上擦破,渗出嫣红血珠来。
陆皇后托着茶盏,鎏金米珠的指套搭在杯沿,在烛火下流溢着黯淡的光。她慢悠悠地啜了茶,这才望向满面惊色的谢贵嫔,道:“谢如莺,你要怪,便去怪梁妃吧。”
陆皇后甫一回宫,梁妃便已趾高气昂地来她面前转了一圈,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大光明寺一事,直说那谢贵嫔便是她派去的,气得陆皇后心口绞痛,却又无可奈何。
若是动了梁妃一根手指,怕是陛下即刻就会摘了她的后冠。
她想到梁妃与谢贵嫔勾结一气,心里愈怒,再看谢贵嫔楚楚可怜模样,恼怒愈甚。她端着皇后矜贵的架子,声色却冷得很:“来人,送谢御女迁宫。”
说罢,陆皇后带着身后的女官婢子,浩浩荡荡离开。
谢如莺抽泣了一声,神色呆呆地跌坐在地,一双手在地上胡乱抓着,险些折断了指甲。眼见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姑姑包了一团简单的衣物首饰,便要架着她朝外走,谢如莺终是没忍住,呜咽着哭出声来,豆大的泪珠子直往下滚。脸上又是血、又是泪,看着毫不可怜。
只可惜那几个姑姑都是皇后宫里人,对她毫无怜悯,还冷笑连连:“陛下不在,装什么可怜呐!哭哭啼啼的。”
谢如莺带了两个婢女,迁入了冷清的宫舍。说是“迁”,也只不过是被人胡乱地扔了进去,浑身物件只留了一包衣物和首饰。
这宫室破破落落,门窗有些漏风,四下里的梁柱都掉了漆,磨了边角的八宝柜上结着蛛网,看着好不寒酸。因着是西宫里最角落的宫室,四下里安静无比,听不到一点声音,死寂得可怕。
两个婢女扶起谢如莺来,抹着眼泪劝道:“不如去求求梁妃娘娘吧!”
“算了罢。”谢如莺怔怔道,“梁妃若会救我,当初便不会让我做那事。”
谢如莺本是个小官之女,因有美貌,才被召入宫内。她知道这宫内有梁妃这等人在,因而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在陛下没有薄待她,宠爱甚厚。虽位在梁妃之下,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妃嫔。
那日梁妃召她去宫中,让她在大光明寺分送香片。梁妃拨弄着艳红指甲,心不在焉道:“只不过是送个东西,你什么也没做,有什么好怕的?”
梁妃向来跋扈,若是得罪了梁妃,在这宫里必然不好过。谢如莺权衡之下,便应了梁妃。料想只是送送东西,应当不会出事。谁知,皇后娘娘遇了歹人,现下又得了权势,竟将她发落到了这冷宫里来。
且……
若是陆皇后与摄政王妃真换了香片,那原本被设计之人,就是摄政王妃。
梁妃真是好大的胆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贵嫔: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说不当说。
第47章 罚梁妃
天气渐暖, 太延城次第染上了春|色。方发轫抽芽的新绿里,时而藏着或细碎或繁大的花骨朵儿,有的挤挤挨挨躲在屋檐下,有的摇摇曳曳藏在石缝间,还有的则娇娇俏俏别在女子的髻上。褪了冬雪的太延, 整个儿活泼鲜亮起来, 犹如刷了一层厚重油墨。
姜灵洲收到了华亭的回信,姜晏然说华亭一切安好, 只是近来朱太后偶有咳嗽, 需要静养一阵。末了, 又提及刘琮, 言语朦朦胧胧、模棱两可的,让姜灵洲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日生变, 望小妹勿要伤心。”
听姜晏然这话, 似乎是笃定了刘琮会出些什么事儿。
可刘琮向来无心权势, 只爱舞文弄墨。姜灵洲出嫁前, 他便缩居一隅,成日里研究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这样的人,又能折腾出什么事儿呢?
她正端着信纸看,冷不防手中的信纸便被萧骏驰抽了去。
他倚着窗,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信纸,道:“王妃,这‘安庆王’是谁,为何姜太子要特地与你提上一提?”
姜灵洲心里暗叫一声“麻烦”。
她与刘琮是幼时友人, 后来已经生疏了。若是硬要说,顶多是见过几面。可这又要如何与萧骏驰解释?——你老婆的青梅竹马?
“安庆王?是个王爷啊。”萧骏驰不等她回答,已是自个儿钻研出了答案,“又是你的哪个叔叔吧?你们齐国人娶这么多老婆,生的王爷皇子也多,我是记不住的。”
姜灵洲一听他这么说,就有些不服气:“王爷,您嫌弃我父皇和皇祖父娶的多,可你们萧家人不也是如此?你侄儿宫里那十来个妃嫔,王爷都不记得了?毫州王独宠侧妃,王爷也不记得了?”
萧骏驰吃瘪了,默然好一阵,说:“我说不过王妃。罢了罢了,我认输便是。”他和姜灵洲闹了一阵子,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了,“险些忘了我要同王妃说些什么了。再过一段时日,便是春猎了。到时候这宫里宫外的人,都要一齐去北山行宫的。王妃有猎装没有?”
姜灵洲摇头:“别说猎装了,我连弓都不曾碰过。”
“那王妃怕是也不会骑马了。”萧骏驰将信纸递回她手中,道,“罢了,我抽空教教你吧。改日我给你选一匹温驯点的小马,好好让你学学。”
一听到骑马,姜灵洲就有些憷了。但她不想在萧骏驰面前露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不过两三日,萧骏驰便弄来了一匹枣红色的小母马,个头矮矮小小的,恰好能让姜灵洲跨上去。
“你给它取个名字,可千万别叫‘铁脚’了。”萧骏驰摸了摸鬃毛,那小母马鼻口一张,呵出口气来,很柔顺地在男主人手上蹭了蹭。萧骏驰感叹一声,道:“王妃哪天也这么温柔小意,那就好了。”
姜灵洲横了他一眼,极想提起裙角就踹他。
“马当以疾驰千里为上,我看叫‘骏驰’就好。”她义正辞严道。
“……”萧骏驰微微一愣,露出个淡定笑意来,说,“王妃总是记着我,让我受宠若惊。”
两人在马厩里说了会儿话,就看到蒹葭捧着一叠新衣来了。
“王妃娘娘,猎装已裁好了。”
“这么快?”姜灵洲有些惊奇,“连我的尺寸都没量,这就做出来了?不会不合身吧?”
“是为夫让人备下的。至于王妃的尺寸么……”萧骏驰泯了笑意,再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