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元新近得了一只鹦鹉,长得油光水滑,十分讨喜,加之其聪明绝顶,善习人语,很合李道元的心意,因此常常整日逗弄,不见厌倦。
彼时李道元正在给鹦鹉喂食,下人匆匆来报,说是段太傅来访,李道元手中的动作一顿,眸子眯成一线:“他来做甚么?”想起杜衡与刘玉那事,恍然笑道:“前些时候在朝堂上不是很威风么?如今倒要托我向杜相说情了——十之八/九是替他那宝贝小皇帝收拾烂摊子来了,请他进来罢。”
下人应了一声,转身请段尧欢等人入内。
段尧欢遥遥见到李道元手中的鹦鹉笼子,边走边笑道:“逗鸟为趣,尚书大人好兴致。”
李道元连忙起身行礼道:“哪里哪里,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罢了,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段欢尧摆手道:“诶,是本王事先未递临帖便来造访,尚书大人何罪之有呢?”
话音刚落,那鹦鹉便扇着翅膀大叫道:“王爷,收拾烂摊子,王爷,收拾烂摊子……”
段尧欢闻言冷笑道:“尚书大人的这只鹦鹉,倒是很通人性嘛。看来,是尚书大人平日里教的好。”
李道元连忙赔笑道:“哪里哪里。”转身斥骂一旁的下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聒噪玩意给我弄下去,别扰了王爷的清静!”下人连忙将鹦鹉撤下,李道元仍是与段尧欢赔笑道:“畜生不懂事,整天胡言乱语,让王爷见笑了。”
段尧欢笑道:“不妨事,本王倒觉得,尚书大人的这只鹦鹉很有灵性。本王今天,还就是收拾烂摊子来的。”看了李道元一眼,挑眉笑道:“来替尚书大人你收拾烂摊子。”
李道元闻言一怔,干笑道:“王爷说笑了,下官近来并没惹什么祸事,便是有,又岂敢劳驾王爷替我收拾残局?”
段尧欢道:“确实不是近来惹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前事之因,累后事之果,尚书大人的这桩祸事已经有些时日了,只不过近来得了契机,将要发散开来了而已,至于要不要本王替你收拾,那便不是由你说了算,除非尚书大人不想要头上这顶乌纱帽了。”
李道元心头一跳:“王爷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尚书大人心知肚明,又何需本王多言?”段尧欢道:“我且问你,这如今的天下究竟是姓宋还是姓杜?”
“这……自然是姓宋。”
“那尚书大人又是谁的臣子,是当今圣上的还是杜相爷的?”
李道元别过脸去,回道:“王爷说笑了,下官自然效忠于圣上。”
第12章 要挟
作者有话要说:
“那就是了。”段尧欢看着李道元,幽幽道:“尚书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朝堂上的形势你也看到了,圣上与杜相爷素有嫌隙,如今更是因为刘玉一事闹得势如水火,圣上难犯众怒,被迫杀了刘玉,还了杜相爷一个所谓的公道,这杜相爷自然是面子里子都赚足了,可却让圣上威严尽失,颜面扫地,你认为,凭咱们圣上的性子,真能咽的下这口气么?”
李道元试探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段尧欢道:“若说从前圣上羽翼未丰,杜相这个铁笼还能用作遮风挡雨,那么如今大鹏即将展翅,焉能留其束缚手脚?更何况杜相此番实在是欺人太甚,他逼圣上杀了刘玉,等于当众打了圣上的脸面,圣上岂能容他?”轻笑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尚书大人,这次圣上是铁了心地要除去杜衡,就看你愿不愿意帮她了。”
李道元倒吸一口凉气:“这……”又摇头道:“为了区区一个刘玉,圣上岂会如此糊涂?杜相在朝中的势力错综复杂,圣上一意孤行,就不怕……”讪讪地看了段尧欢一眼,连忙住了口。
段尧欢冷笑道:“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往下说了呢?不怕甚么……不怕——杜衡造反,是不是啊尚书大人?”
李道元闻言连忙摆手道:“我……王爷,这……我可没这么说啊……”
段尧欢笑道:“杜衡要造反,也得手上有兵才行,可他一个文官,哪里有什么有权?难道果真如刘玉所言,他在暗地里招兵买马?诶,尚书大人你和杜相向来交情匪浅,想来应该洞悉这内里乾坤,不知可否向小王透露一二?”
“这……这……王爷,下官,下官毫不知情啊……”
段尧欢道:“看来尚书大人是个明白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杜衡在边陲镇的兵马还不足一万,哪怕他在别处另有安置,我猜也不会多到哪去,不然,他又何必处处讨好吴广义呢?说到吴广义吴大将军,是,他手上是握有重兵,可尚书大人别忘了,我手上的兵力也不少。若是硬碰起来,你们可讨不到半分好处。更别说你们一旦起兵,那就是造反谋逆,而我剿灭反贼,是勤王之师,若论民意支持,怎么也轮不上你们占这个理字。所以依我看,杜衡要真敢起兵造反,那这仗打起来,你们决没有多少胜算。到时候替杜衡陪葬的,可少不了尚书大人你啊。”
李道元一时脸色惨白,忙道:“王爷言重了,相爷他……他怎么敢呢……”心一横,咬牙道:“其实相爷练那些兵不过……不过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圣上对其发难……真要说到起兵造反,他哪有这个胆呢?”
段尧欢看出他态度有所松动,便笑道:“不管他有胆没胆,总之圣上已经对他深恶痛绝,不计一切代价,必先除之而后快。不过话虽这么说,能不费功夫,兵不血刃地达成目的,自然最好。这就需要尚书大人助圣上一臂之力了。”
李道元指了自个儿鼻尖道:“我?”
段尧欢点头笑道:“是。”便附耳过去同他耳语一番,末了又道:“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事发之后你不会受半点牵连,反而会因此立下大功,蒙获圣恩,他日加官进爵,亦不在话下。”
李道元皱眉沉吟道:“这……”
“尚书大人,这余生是要富贵荣华还是身败名裂,可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李道元暗暗咬牙,猛地抬头看向段尧欢道:“王爷承诺下官之事,当真?”
“这个自然。”
李道元皱眉道:“不是下官不相信王爷,实在是……下关斗胆……恳请王爷立个毒誓,也好让下官安心。”
段尧欢一怔:“毒誓?”他再不料李道元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此等关头,也只能照做了,当下发誓道:“好,我今日许诺之事他日绝不违背,如若食言,不得好死。”
李道元长松一口气道:“这就好。圣上对王爷……呵,向来……向来言听计从。王爷立了誓就等于圣上立了誓,如此这般,下官也就不怕了。”
段尧欢看他一眼,冷冷道:“这是甚么话,我立下的誓言同圣上有何干系?圣上福泽绵厚,必定长命百岁,一生无病无灾,绝无祸事。”
李道元见他脸色霎时阴沉下来,连忙赔笑道:“是是是,下官失言了,还请王爷莫怪。”
段尧欢冷哼一声,并无言语,良久才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可就说定了,尚书大人从现在起,可就是圣上的人了。”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与他道:“这个,就烦请尚书大人转交给吴将军过目,顺便替本王向他好好说道说道,嗯?”
李道元心领神会,接了信道:“王爷放心,下官必定将此事办妥。”
段尧欢“嗯”了一声,便与身旁仆人道:“把东西给李大人。”又与李道元道:“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便有人将锦盒呈上。
李道元连忙命人接过锦盒,笑道:“王爷客气了,王爷肯屈尊降临寒舍,已是下官之幸,又岂敢劳烦王爷费心呢?”
段尧欢淡笑道:“无妨。”又问道:“未知大人是否有个侄子,姓李名照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