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双面绣的绣屏,叶清浅是藏了拙的,构图并不复杂,如果不是为了在短时间内攒够银子,叶清浅是不会让别人知道她会双面绣的,因为她年纪太小,而双面绣这技艺太难,没有多年的绣功,是很难做到的。
会双面绣这事,她也算是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看到掌柜的诧异的脸色,叶清浅才想起她这会儿的年纪,于是只能推说,是从她亲娘的陪嫁里头找到了本老旧的绣谱,而后在做绣品之余偷偷地练习过。
虽然做的不够精致,构图也十分简单,但终归是双面绣。掌柜的自接过那个绣屏之后,看叶清浅的眼神就又和从前不同。
对于掌柜的让她把团扇的扇面做成双面绣的想法,叶清浅是赞成的,也十分佩服掌柜的先见之明,因为多年之后,京城之中开了家绣铺,里头卖的全都是绣品,其中卖的最好的,就是双面绣的绣品,当然,也包括双面绣的团扇。
只是……掌柜的现在待着的铺子,似乎不是专卖团扇,或者专卖绣品的,叶清浅有些担心掌柜的若是高价收了她的双面绣团扇,万一卖的不好,会不会被他的东家责怪。
掌柜的当时听了她的话,只是哈哈一笑。后头虽然掌柜的说得十分委婉,叶清浅还是听出来了,且有些脸热,说的直白些,是她小家子气了,不能明白那些贵人们一掷千金只为独一无二或者胜过旁人的心思。
她过着的是普通人过的日子,普通人先求的是温饱,所以难以想象一柄扇子要花几个月甚至一年、几年的全家衣食住行要花费的银子。
于叶清浅来说,重活一辈子的好处之一,是重新拥有了还算嫩白的双手,这样的手,才是一个绣女该有的手。好处之二,她不用再像真正的十四时候那般,绞尽脑汁构图,费尽心思配线,因为后来的许多年,她做了太多太多的绣品,脑中有着太多的构图,简直信手拈来。
熟练地将绣线拆股,叶清浅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以绣针引彩线,以适宜的几近相同的力道在绣布上作画。绣技纯熟的绣女,就能省去描图的过程,因为在看到绣布的那一刻,她脑中已然描绘出了想要绣制的图案,而绣花针引着绣线在绣布上留下的绣迹,正是她脑中所描绘的真实体现。
双面绣最重要的除了构图之外,就是线头了,两面的针脚都要均匀细致是肯定的,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藏好线头。不过……叶清浅犹豫了一下下,以她现在的年纪来说,藏大部分,露小部分,才正常吧?当然,为了不让掌柜的嫌弃她,继续买她的绣品,她的双面绣绣艺是会慢慢进步的。不过这样似乎还不够,这么想着,叶清浅稍稍歪了一下绣花针,不垂直下针,且稍稍刺破背面的绣线。有了瑕疵,虽然绣品的价格可能会被掌柜的压一压,但是那样的银两她收得安心。
又弄出了几个藏得不大好的线头之后,叶清浅开始飞针走线,难得家中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叶夫人的不时监督,也没有叶清音的不时打搅,能多做出一些来,晚上就能多睡一会儿。晚上点灯虽然大都是为了赶工,但是灯油用的多了,叶夫人也是会不高兴的。
直至做好一个扇面,并将之收妥,叶夫人和叶清音依旧没有回来,叶清浅有些犯起了嘀咕,难道是……
有句话说的好,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叶清浅其实也没说,只是想了想,就听到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叶清音吃的多长得圆润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这样的脚步声能够提醒她叶清音的到来,让她把该藏的东西藏好了。
叶清音冲进屋子的时候,叶清浅已经拿起了一块崩在绣棚上的帕子绣了好几针了。见叶清音进屋,叶清浅稍停了手中的动作,很自然地抬起了头,“二妹,你回来了?你和……叶夫人,去哪儿了?怎么这样久才回来?”
这会儿时间进入六月,天气已经渐渐地热了起来,叶清音这一阵跑,出了一头的汗。看着她油光发亮的脸,叶清浅就有些不舒服,有股子错觉,好像她的双手也开始油腻起来,就像洗那些装荤菜的碗筷时候的感觉。
“你还说呢!不过是让你送个绣品,你跑哪儿去了?是不是,你把卖绣品的银子全都买了东西,吃到肚子里头去了?”
叶清浅倒是想,一路走回来,她确实是看了什么都想买都想吃的,但是她毕竟不是真的十四岁,还是能克制自己的。
“二妹你想多了,今天的荷包和绣帕一共能卖多少银子多少铜板,叶夫人都是知道的,你放心吧,一个都不会少。”
“那你说说,那么长时间,你究竟都去哪里了?”从叶夫人有孕至今,已经三个来月,她的腹部微微有些凸起,为了腹中的孩子,她走得很慢,才刚走到叶清浅门口,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既然敢出去,叶清浅自然事先想好了应答。
“女儿去了城外的山边,这个时候,那儿的花开得正好。”
“家中这么多事,你居然还有心思去城外看花?”最近叶夫人确实多了很多想让叶清浅做的事,她腹中孩子的尿布、肚兜、小衣裳、襁褓、虎头鞋、虎头帽……
“掌柜的说,我送去的帕子,上头的图案太过类似,没有新意。如果下一回送去的再是一样图案的绣帕或者荷包的话,他就不收了。叶夫人您也知道的,我们这附近没有什么花草虫鱼可看,所以我才想去城外看看的。不过,如果叶夫人您能替我画好图样,或者买别人画好的图样的话,那我就不去了,今个儿走了好远的路,我的腿也好酸呢。”
叶夫人被噎得一时无语,叶清浅明明知道,她不会刺绣,更不会画什么刺绣的图样。本来叶清浅绣的帕子就是因为量大才能多赚银子,如果去和别人买图样的话,那么她的收入就会锐减,毕竟这年头,刺绣的图样可不便宜。
“你……那你这回去了一趟,看出什么来了吗?”
“嗯,我画了几张,应该能用几次吧。”这些图样,自然都是她事先画好了的。之所以只画几张,无非是争取下回出门的机会罢了。
“你看了那么久,就画了这几张?”叶夫人有些嫌弃地说。
“叶夫人,从咱们这儿到城外,那距离可不短。怕您责怪,我也不敢在那儿待太长的时间。我就看了几眼,真是赶着去,赶着回来,这脚都磨出泡了。不然,您还是直接和隔壁村的赵大娘买现成图样回来给女儿绣吧。”
“……时间晚了,去做晚膳吧。”只进不出的属貔貅的叶夫人很快转了话题。
饭桌之上,刚开始只听到叶清音手中的勺子和盘碗互相敲击时发出的声音。待得叶清音吃得七八分饱,她抬起了头来,看向叶夫人,有些忧虑地问道,“娘,表哥的身体真的没事吗?他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啊。”
听到‘表哥’二字,叶清浅抬起了头,桌下的手捏紧了拳头,是沈家那个病秧子,听说出生的时候就有些不足,后天想要靠科举出头,又熬坏了身子,可即便如此,病病歪歪的他,依旧比她的安安命长。老天就是如此不公。
叶夫人看了叶清浅一眼,见她脸上或眼中都没有什么幸灾乐祸,才转头回答了叶清音的话,“没事的,方大夫的医术还是很高明的。你表哥几次生病,都是他给看好的。”
“我不喜欢那个大夫,明明是个男子,却长得比女的还好看。”
方大夫……叶清浅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愣了一下,再听到叶清音后头说的话,叶清浅算是反应了过来,叶清音口中的长得比女的还好看的方大夫,只怕就是女扮男装的方玉柔了吧?听叶夫人提起她的时候这样熟稔的态度来看,她替沈斌看诊绝对不是一次两次了,怪不得,她就说嘛,沈斌怎么会那么喜欢她,原来这么早就已经认识她了吗?那么多次的救命之恩……确实很让人倾心、难忘。
沈斌的身子这么差,她一个绣女最多也就是冲冲喜,如果是方大夫就不同了,一定能让他少受病痛的折磨。所以……她想要做的事,应该是十分正确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然……还是改成晚上更新吧,八点多什么的。感觉除了前两天,没有一天准时的。
第8章 两个昏迷的男子
去过马场之后过了几天,某一日,平常睡觉一般都是睡到自然醒的殷昊突然之间起了个大早,比夜影和夜魅兄弟俩起的都要早。夜影和夜魅早起准备伺候殷昊洗漱的时候看到衣着整齐的他,内心是受到了惊吓的,不过面上倒是不大显。
“你们俩怎么回事?怎么起这么迟?”
面对平日里起的比谁都晚,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的此刻却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的主子,夜影、夜魅:“……”难道不是主子您起的太早吗?
“是属下的错。”不过,他们谨记的第一条规矩是,主子永远都是对的。
“行了,别认错了。赶紧的,一块儿吃点儿东西,咱们一会儿还要出门呢。”
出门?夜影和夜魅面面相觑,主子什么时候告诉过他们,今天要出门了?随即,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否定的答案。而后两人心里都有了谱儿,八成又是主子的突发奇想,就跟今天早起的事儿一样。主子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是临时决定的事,他却总能表现得好像已经决定了很久的模样。
三人一块儿匆匆地用过了早膳,又一块儿骑着马出了门。
“主子这是准备去哪里?”夜影低声问身边同样骑着马的夜魅。
“咱们平时都一起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那……不用问问主子吗?”这会儿可是主子在领路,主子总不会觉得他骑了匹吗,识路本领就今非昔比了吧?
“不用,看样子,主子要办的事儿应该不急。”夜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殷昊骑马的姿态很是悠闲。
半个时辰之后,殷昊抬头望了望天,眉头微蹙,转头问了问身后的夜影和夜魅,“怎么这么久了,咱们还没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