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森渊报以笑容,混了过去。
“当初是渊儿把你带回来,这是十多年前的事……这些年,我们对你不错吧?”盛老爷道。
“她当然知恩图报。”盛森渊又插嘴,“我教的。”
盛老爷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我是跟她说话,不是跟你。”
“儿子想到就顺口说了。”
“你什么都知道是吧?好,我不问她,我问你。”盛老爷将目光转向盛森渊。
元娘瞧向盛森渊,他面露焦灼,手紧紧攥在一起。
她想说话,可盛森渊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插手,元娘便乖乖安静下来。
可是,她不说话,话题却依旧绕着她打转。
盛老爷道:“有人跟我说了一句话,你给我解解惑。”
盛森渊沉声道:“您请说。”
他答应了,盛老爷却迟疑了,措辞良久,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犹豫半晌,才轻轻用指头点了点自己脑袋,“渊儿,你不要说谎,告诉我,元娘这里……是不是有点问题?”
☆、自辩
元娘觉得浑身发痒,盛老爷说了那句话,厅堂里所有人都朝她望来。
她不安地动了动,可盛森渊不许她吱声,她也只好将那些打量的目光当不存在。
幸好,她擅长这个。
“这话是谁对您说的?”盛森渊提高音量。
“你不用管这话是谁说的,你只需要回答我,她到底是不是?”
“她不是。”盛森渊道。
盛老爷叹了口气,“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扭头问元娘,“元娘,我很久没跟你聊过,你讲几句吧。”
元娘瞪着圆乎乎的大眼睛,眸中现出一丝疑惑。
她到现在也没理解盛老爷的话,不明白厅堂的气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紧张。
盛老爷又道:“有人说你是个傻子,你来回答我,这人说得对不对?”
“……”元娘依旧不说话,她清澈的眼睛里,除了疑惑与不解外,再也没有其他情绪。
当盛老爷说出“傻子”这个词,厅堂里再次响起了惊呼声,所有人都及时忍下,但那一瞬间整个厅堂的人齐齐发出的感叹依旧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听到有人如此污蔑自己,脾气再好的人也该生气,何况是向来目若无人的元娘?
可她竟然没有说话。
她不回答,不反驳,不争辩,她甚至有可能根本没听懂盛老爷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神情温和,说的话却令旁人惊诧,这种矛盾的冲突感是使她无法剖析。
一个四岁的孩童当然可以听不懂大人的争执……
但是她已经十四岁了!
盛夫人扭头看了看丈夫与儿子,又回头看看元娘,慢慢放开她的手,“怎么会这样呢?”
“她不是!”盛森渊猛然站起来,大声争辩道。
“你让元娘自己回答我,不要替她说。”盛老爷重新看向元娘,“你讲。”
但元娘什么也没讲,她明澈的眼底只余下浓浓的迷惑,她轻轻将双手交握,开始焦虑。
元娘茫然四顾,与她接触目光的人全都将脸转开,但每一个将脸转开的人,脸上都带着隐隐约约的笑容。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也是少爷没讲解过的表情,她无法从这些人复杂的表情中解出有用的信息,她仍然没搞懂现在是什么情况,好像是她有问题?那她该怎么做?
从前都是盛森渊教她,现在盛森渊被盛老爷命令住口,她便不知所措了。
再明艳的容貌,露出这种仓惶又笨拙的神情时,都会黯然失色。
盛夫人看她的目光带了同情,但也变得坚决,她心下暗暗有了一个决定。
“渊儿身边不能让一个傻子服侍,他还要读书。”盛老爷对妻子说道。
盛府最不缺的就是仆人,别人家或许会舍不得像元娘这么漂亮的傻子,他不会。儿子是要读书的人,他期盼他能替盛府重振家声。棠国与前朝不同,对商人的禁锢不深,虽然他已经做了商人,可他的儿子还有机会读书考功名,进入官场。在此情况下,一个傻子,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也不该留在盛家唯一的指望身边。
盛夫人点点头,她支持丈夫,果断地说:“那就送走吧。”
她的主意变得快,即使刚才对元娘无比喜爱,可如果元娘有可能影响到儿子,就成了祸害。
是祸害,就得送走。
厅堂里发生的一切风云变幻,刚刚还受到盛老爷和盛夫人共同关注的人,转瞬之间就成了大少爷身边的祸患,需要被赶出盛府。盛夫人说得非常好听,送走。可是在场的仆人都清楚,在丰城中,还有哪里能比呆在盛府更舒服?离开这里,去哪都是受苦,尤其元娘在盛府的待遇本来就高,这一摔,便算是从天上掉下来。
这时便可见元娘的人缘有多差了,在场的仆人,除了古列外没有清凉院的,可是这些人里,幸灾乐祸的有,暗暗庆幸的有,就是没有怜悯她未来的。就算是古列,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元娘走了,等于他头上少个主子,他能喘口气,也出头了。
每个人都暗暗期盼她能尽快走人,没有人希望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