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蓟城之中不是只有汤曼青一个人在假寐,也不是只有厉骞一个人在发梦。
诺大冰冷的蓟城白天挤满了找生活的忙碌人,最适宜百鬼夜行。
六公里外东城的北河沿甲柒拾柒号内,厉母简芳洲正趁着床边的丈夫熟睡,用出了冷汗的手掌慢悠悠地撑着床沿,随后起身穿上拖鞋,用稍笨重一点的身形,径直走到庭院去吹风。
厉家正经的老宅是指早叁十多年前,在公主坟以西的炮司。
独栋的小二层别墅,面积远不如现在的豪宅大,外体建筑由国外设计师亲自操刀设计,所以很有种中西合璧的美感。
更是得益于地处当时高不可攀的军队大院,厉长平在世的父亲又贵为中将,无论春夏秋冬,那栋老房子内都有种特殊的味道,令每一个进出的人,腰杆子都挺得更直了。
简芳洲时至今日还记得,她第一次跟着当时的初恋男友厉长平走进那栋爬满捆石龙的小二楼时,已经顶着烈日,被门外的士兵盘问登记了许久,再踏进门见到一身军装的未来公公时,她整个人好像中暑,紧张得头晕目眩,几乎摔倒。
喝过茶,食过饭,再被厉长平用车子送出大院的时候,她周身还沾染着一种油墨混合着植物的气息,她用力嗅着,还在恍惚着问身边的爱人:“阿平,你是真的要娶我吗?我是在做梦吗?”
现在想来不怪当时二十岁的简芳洲受宠若惊,她那时不过是从韶城千里迢迢来蓟城念书的女学生,虽然在自己老家,她是小镇明珠,可厉长平是开国将军的儿子,生来就在蓟城大院里过生活,别人还在因为温饱问题倒腾粮票,他已经过上了不愁吃穿的日子。
更不要说他见过的女孩子,要姿色的,有电影明星,要学历的,有留学医生,可他偏偏在一次街角的邂逅中对自己一见钟情。
他说他喜欢她身上那种不染世事的纯劲儿,他喜欢她的干净。
确实不是做梦,因为梦一直没醒,恋爱不到半年,简芳洲就同厉长平办理了结婚证,并风风光光地住进了炮司的小二楼。
但也就是在那栋小二楼里,简芳洲的美梦最终变成了噩梦。
新婚伊始,两人蜜里调油,没太多考虑过小孩的问题,可无措施地过了两年的夫妻生活,直到简芳洲从大学毕业进入厉长平名下的房地产公司工作,她才意识到,他们夫妻需要去看看生育医生。
可也就是医生的诊断结果,让她开始了无穷无尽的惶恐。
先天性免疫性不孕,抗精子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