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 / 2)

她瘫坐在冰面上,身体忍不住地颤,喉咙发出极细小的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帝尊,你是怎么了?”

玹琏周身鼓荡的黑气骤然拔高,仿佛要压过清明道气,孔嫀只觉瞬间天昏地暗,耳际一浪高过一浪的万魔嘶鸣。

同一时刻,玹琏亲手铭刻禁咒的银锁链自发而动,如灵蛇般滑过地面,将玹琏身体绷得死紧,锁链上交织迸射无数毫光,如暴雨般刺入玹琏体内。

帝尊的表情无甚变化,可孔嫀就是能感觉银光注入的同时,他承受的苦痛更加剧烈了。

——“有一天,它会派上用场。”孔嫀想起她问帝尊为何在锁链上铭纹时,他曾这样说。原来他那时就在做准备,不,应该是更久远的以前,他就在准备,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玹琏手指变幻,左手结太一降伏真印,右手并起两指,抵在额心法印,周身清光如吞天沃日般迸射,整个人璀澈恍若神祇,黑色的魔气终于尽数消失。

他缓缓睁开眼,黑色瞳仁中映着孔嫀满是凄楚骇然的脸。

她正在为他难过,他是知道的。

她其实并不是第一次看他压制魔神了,那个时候,她俯在他胸前泣不成声,红色的血泪,无论他怎样哄也止不住,将他们两人雪白的衣裳也染红了。

银链有生命力般松开玹琏的身体,他立即就站起身来,就仿佛方才经受摧折的人并非自己,一步步朝孔嫀走去。

随着玹琏的逼近,孔嫀知道她此时应当参拜,可是她只是这般愣愣坐着,眼中满是恍惚。

玹琏站在孔嫀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难辨:“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进入火阵,你为何总是不听?”

“我并非故意忤逆帝尊。你一回来就进火阵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孔嫀语气低落至极,可她想说的重点不是这个,她扯住玹琏衣角,哀伤看着他,求他回答:“帝尊,难道那传说中的魔神竟是封印在你的身体里,靠着你的真元强行压制吗?”

不等他回答,她又笃定道:“一定是这样了,否则十座神台已毁,这世间还能靠什么镇压魔神?怪不得少帝们身为最得天地眷顾的浑元道体,寿元却比小仙小妖还短暂。是不是?”

玹琏静静看着孔嫀,她都看见了,还要怎样隐瞒呢?

“是。”

随着时间推移,魔神也愈来愈强,仿佛无底深渊般消耗着他的生命和法力,有时连他也会力不从心。

孔嫀紧咬住下唇,眼底蓄起泪水。他舍弃了自由,舍弃了喜乐,默默承受着周而复始的苦楚,直至有一天耗空元神悄然死去,却不能对任何一人倾诉。

怪不得天帝愿尊其为帝,怪不得紫上阙有肆意的特权,天界和人界的安宁,根本就是一代又一代少帝耗尽元神,牺牲性命换来的。

孔嫀将脸埋进曲起的双膝中,再也无法控制地哭出了声:“为什么,这样重的担子为何要让你一人承担。整个天界都等着你来救,可谁又来救你。凭什么要你来承受……”

她哭着肝肠寸断,语无伦次,仿佛整个世界都倾塌了。

一双略显冰凉的手拉开孔嫀的手,孔嫀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跪坐在她身旁的,近在咫尺的帝尊。他总是无情无欲的眼睛,此刻含着让人沉沦的温柔,仿佛他深爱着她,仿佛她是他最珍视的人。

她呆呆看着他伸出手,指尖描她的眉眼:“你现在是真正的凤凰,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哭了。凤凰是不能流泪的。”

帝尊怎会这样看着她,孔嫀觉得她是不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下一刻她就听见他说:“我取走你今晚的记忆罢,这是天界最重要的秘密,会让你平白多出许多危险,且忘记今晚,你就不会为我这样伤心了。”

孔嫀心头惊得猛跳,她一把推开他:“不,不要取走我的记忆!你让我帮你分担一些,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我求求你,帝尊。”

“你无法分担,徒增心魔而已。”

孔嫀惊慌地发现自己无法再活动身体,她知道,帝尊是真要取走她今晚的记忆。

看着她急切想要阻止却束手无策的样子,玹琏有些不忍。

兆孤,得此琴者,早已兆示一生孤寂的宿命。从他知道他将成为继任少帝的那刻,他就知道他的生命,不再属于自己,他这一世,都将被置于孤独死寂。

只是,他不曾料到,他会遇到孔嫀。

孔嫀极力抗争:“我不要,你凭什么取走我的记忆!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凭什么?”

孔嫀这样激动,玹琏安慰道:“你不要太担心。我近来在修习反噬魔体的异古功法,若能成功,就不用再受制于魔神。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

“真的?那样的话,帝尊的寿元就可以变长吗?”虽然以前的少帝无人躲过命劫,但在她的心里,玹琏是不一样的。

“是。”孔嫀的欣喜如狂,让玹琏也勾起唇角。曾经,他将生死看得极淡,但现在为了她,任何方法他都愿意一试。

孔嫀见他不会更改主意,道:“好吧,帝尊,我可以让你取走我的记忆,但希望你能解开我的自由,不要让我觉得是被强行夺走记忆。”

玹琏如她所愿。

孔嫀立即发现自己又能动了,她蓦地想起轩辕辰绾说过的话——他定是知道历任少帝都身带命劫,又发现了他对我的感情,不敢面对我,才总是避着我……又想到天帝有意令帝尊与轩辕辰绾结为道侣。

她问:“那帝尊如果摆脱命劫,是不是就能没有顾虑地成亲了?”

“成亲?”玹琏不料她的思想跃度如此之大。

孔嫀点头:“你会和辰绾天女成亲吗?”

玹琏冷道:“当然不会。”

两人沉默下来,孔嫀垂首咬着唇,玹琏索性看向冰湖。

孔嫀突然唤道:“帝尊。”

他转回来看她。

孔嫀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伸出手捧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倾身过去,将自己的双唇覆上他的。她甚至不敢看玹琏的表情,只紧紧闭着眼,在那冰凉微甘的唇瓣上笨拙地辗转啃咬。

对方并没有回应。

她有些绝望地想,自己这样亵渎他,他一定不会原谅她了。

孔嫀正想退开,不待她反应过来,她已被玹琏揽进怀里加深了这个吻。唇舌久久交缠,玹琏一反平日的隐忍呵护,只有贪婪和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