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牙不断磕碰,身上的冷汗如柱而下,林月虞抽泣着环抱着自己的身体,眼睛一遍遍扫向门口的阳光。
终于,她还是没有抵御的了阳光的诱惑,颠颠撞撞的下了床,连鞋都顾不得穿,晃晃悠悠的往门口走去。
她原本只想摸一摸门口的阳光,可是手指刚刚触碰到暖意,却又贪心想得到更多暖气。
在光亮的诱惑下,林月虞伸手推开了门。
阳光顷刻包裹了她,却也刺痛了她的双眼,疼的她落了泪,可是当双眼适应了烈阳之后,却依然没有停止落泪。
只因,阳光在驱散她身上寒意的同时,却将她讳莫如深到自己都不愿再看到的身体,暴露在了晴天白日。
扶着门框手不停抖动,喘了许久的气后,她才扭头向外面看去。
外面的庭院似熟又非,林月虞迟疑的打量着,光着的脚像是受到了阳光的召唤,先于主人的意志缓缓向外移去。
迈后几步后,林月虞浑身一怔,双腿倏地颤抖起来。
她想起这里是哪里了!
太女府。
果然,她还是没能逃出那个人的手掌心。
噩梦回溯,痛苦瞬间袭来,击溃了阳光的慰抚,林月虞如被千石压垮,摔倒在地,在寂静无声的庭院中,捂住胸口,拼命的喘息。
她不清楚脸上的潮湿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只是挣扎着大口大口的呼吸,好似四周的空气将要染色殆尽。
终于,林月虞吃力的爬了起来,怀揣着恐惧与胆颤,瞪着眼睛看向荒芜一人的庭院,手指慢慢的扣上了胳膊,想要将自己环抱住。
远处隐约有人的脚步声传来,林月虞如临大敌,紧张的看向四周,脚腕倏地一转,向声音的反方向狂奔而去。
裸露的脚踩得草地“沙沙”作响,窸窣的草坪发出了一声“咯吱”。
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林月虞也跟着闷哼一身。
她踩到石子了。
锐利的石尖蹭的脚窝针扎似的痛,或许是将皮肤给划破了,可林月虞完全不敢停留。
因为她总觉得,她的身后是无数猛兽在追逐,只有拼命的奔跑才能给予她轻微的安全感。
太女府很大,她这样失魂魂魄,很快就辨不明了方向。
林月虞只得扶着走廊的木柱调整呼吸,远远的,她瞥见了两个年岁不大的婢女向此而来。
林月虞吓得往后一退,如今,就算是只鸟儿也会令她惊恐万分,眼见这两个坤泽越走越近,已经气喘嘘嘘的林月虞不得不隐在了柱子后面。
也亏得柱子够粗,还真将她挡了个严实。
她害怕会自己剧烈喘气的声音,会引起了两个女孩的注意,于是将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任由泪水将手指刮湿。
“二公主得了陛下重赏,把太女气个够呛!”小婢女道。
“之前还以为二公主一定完蛋了呢!却不想转天就得了势,哎,这宫里的事,真是说不清楚。”另一个小婢女跟着道。
“如今二公主正得盛宠,看来她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林月虞郝然瞪大了眼睛。
二公主!她们在说宫翡玉!
突然升起的情绪压倒了她对太女府的恐惧,林月虞从木柱后冒出,挡在了两个小丫头面前。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女孩惊讶的对视一眼,纷纷跪倒在地。
“你们说二公主如何了?”林月虞追问。
“奴婢…..奴婢们没说什么呀!”
“你们在说,二公主得了陛下盛宠是不是?”
小婢女们吓的直叩首,“少傅,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求求不要为难我们。”
眼见她们对此事反应如此激烈,林月虞反倒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
宫翡玉脱险了,而宫君墨对此十分不满。
虽然无法得到更具体的信息,但她却松了口气。
二公主是她所牵挂的人,既然二公主已经脱险,那么她林月虞便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晃晃悠悠的离开了走廊,面向阳光,却满脸是泪。
小婢女这才颤颤巍巍的敢起身,对自己的同伴言:“少傅何时醒来的?我们快去找太女。”
林月虞一步一顿,直直的,满无目的的走着。
之前,她虽不清楚二公主与太女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二公主被太女压制得不得喘息却是她双眼所见的。
她心痛宫翡玉,却也对为陷入仇恨的太女感到不忍。
两头纠结之下,林月虞以为,她虽然势单力薄,但还是能为宫家俩姐妹解开间隙出一份力的。
结果却是…..宫君墨粗暴的拒绝了她……残忍的伤害了她。
所以如今二公主得到了宫帝的盛宠,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因为,盛宠既是庇佑。
如此一来,即便是太女还会继续刁难二公主,也得给宫帝叁分颜面。
只是不知道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二公主狼狈的处境突然得到逆转。
她为二公主脱险感到高兴,却也不想再探知发生过什么事了。
知道那个人是安全的,林月虞就知足了。
至于太女….
林月虞望着花坛中央的花束苦涩一笑。
她是真的想和太女好好谈一谈的。
只可惜,太女不愿啊!
虽然,她只是个太学院没权势的小少傅,但也有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是会痛的。
太女……她已经无能为力。
只可惜,没能见到二公主最后一面啊!
林月虞深吸了一口气,凝神,将思绪放口,小心的观察起四周,绕开了自远而来的几个小婢女。
此时,正值晌午,府里许多人都在午睡,路上走动的婢女并不多,待卫虽是不午休的,但此时却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但林月虞并没有为此纳闷的想法,而是谨小慎微的躲开婢女,摸进了太女府的厨房。
她站在刀架前,取走了一把寒光冷冽的短刀。
回过神时,却已站在了湖前。
林月虞打量了右手耀眼阳光下银白刀具,惨笑一声,递出左手,将胳膊绷直却手掌弯曲,迫使细腻的血管显示在眼前。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清白被玷污,无法接受宫君墨如此这般的羞辱,在得知二公主无碍之后,这是她唯一能做出的选择。
尖锐的刀刺刚刚挨上脆弱的血管时,刺耳的陶瓷破损声便在耳边炸响,林月虞手一抖,刀片从皮肤上蹭过。
这道炸裂声与许多年前的一道声音何曾相似,使得林月虞想起了那个改变她命运的陨玉。
而这道破坏了她动作的声音,来自她身后的房间。
捏着刀柄的手章满满都是汗,看了看手中的刀,又看了看身后的房间,神使鬼差的,林月虞走了过去,并用指尖捅开了窗户纸。
房间内,站满了抱着剑的待卫,堂中央跪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老者,而堂上的宫君墨,正在用毛巾擦着沾满茶水的手。
林月虞一看到她就浑身发抖,眼睛瞟离洞口,打算就此离去。
宫君墨嘴角微翘,对着跪着的老者冷冷道:“满口谎言,拖下去,杖毙!”
寒意刺进全身,林月虞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一句话:太女,要杀人。
惊恐之下,她又开始剧烈的喘气。
“谁?”一名小待卫倏地看向她的方向,挥剑一指,“那里有人!”
林月虞立即后退,蹒跚跑离。
不多时,急促的跑步声开始逼近,待卫们个顶个的乾元好手,追人很快。
林月虞焦急的拍打着所有经过的房间的房门,见其中有一道被抽动,马上就钻了进去。
待卫们高高的身影顷刻就投在了纸窗之上,房间内的阴影越聚越多,很快就堵完了外面的光。
林月虞紧张的后退,贴到了靠墙的书柜上,双手慌张的摸索着架子上一切有用的东西。
她的手上虽然有一把刀,但是在功夫了得的一群待卫们前面,是完全不够用的。
眼见待卫们即将撞门进入,林月虞心中一横,将刀尖对准自己。
反正这就是她一开始的打算,只是没想过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完成。
但如今……她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书柜倏地一动,柜门往左右两边分开,林月虞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叫,就跌入了深渊。
柜门合十,将她同外界隔开。
柜子里面很黑,林月虞不知道掉入了什么地方。
还未等她站起,黑幽幽的空间内又“唰唰”的亮起了灯。
四周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与一架子书,看起来与正常的书房没什么差别。
唯一比书房多的摆设只是张床,可床上满是灰尘,明显很长时间没有用过。
林月虞走到壁灯前,才发现这是根据温度变化而自燃的密室专用灯。
这里是间密室。
但这个房间里所拥有的,无外乎就是一些书籍和纸张,与密室藏宝的传统相差甚远,林月虞想象不出这些东西为何会被珍藏在此?
书桌上同样落了些灰尘,虽不及床上那么多,但也呛得林月虞直咳嗽。
不曾想,这一咳之下,却是将原本附在黄纸上的灰尘吹落散,露出纸面上早已色泽暗沉的字迹。
这字迹不似他们国家的字体,林月虞心中生疑,随手将黄纸抽出,一看之下,双目赫然瞪大。
【我的卡他尔】
卡他尔,是金国人对朋友的称呼。
林月虞用发抖的手蹭了蹭纸面,才发现黄纸内有夹层,里面是封书信。
她抖颤的将书信扯出一角,“金光遥”叁字豁然出现在纸面。
林月虞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金光遥,金国那唯一的坤泽公主的名字。
原来,太女宫君墨与金国公主金玉遥早已相识,并且还互通过信件。
林月虞浑身如招电击,将书信掉落在地。
柜门“嘎嘎作响”,发出往两旁推动的转轮声。
外面的人,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