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给这个班上佛教史课的是另一位老教授,不过开学前那位老教授出了点意外,秦老师是他的博士生,算是临危上阵,知道这一个班的底细,备起教案来小心谨慎,唯恐出了错处。
就凭着这一份谨慎,他的佛教史得到了佛子的点头称赞:讲得不错。
秦老师当时算是在询问相为玉的意见,毕竟一屋子就相为玉这一个光头,他当然能看出来历了,问两句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信心,如果有什么错处也好及时改正。
毕竟课上引经据典的小故事都是从互联网上找来的,往上的东西七分真三分假,真有什么说错了的地方,误人子弟就不好。
相为玉的称赞,可谓给了他极大的自信和底气,也就是因为这一份底气,他才抛掉了镇国寺,另辟蹊径拉队伍来了安乐寺。
相为玉要是知道了,大概那一天就不会发表意见了。
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却没人说出家人不能拒绝回答问题。
秦老师现在自信心膨胀,组织起纪律来也有底气多了,毛望舒还算给他面子,一屁股坐下,又问:“老师咱们怎么去安乐寺啊?镇国寺我熟!斋饭好吃!”
秦老师推了推眼镜,笑着道:“往届都是去镇国寺的,今年咱们换个地方找点乐子不好吗?而且安乐寺我也实地考察过来,建的很不错,给你们科普足够了。”
“唉安乐寺的方丈是哪位法师来着?”毛望舒看向相为玉,相为玉摇了摇头:“未曾注意过。”
秦老师有些惊讶:“他们最近在网上多火呀?!”
大家用温暖包含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要知道,在玄术界内,界定一个寺庙道观好坏与否,从来不是外界所谓流量来决定的,得看当家人的本事、庙里人的本事,你处理了多大的事儿,有多大的能耐,就有多大的名声。
如果能力不行,在外界网上在后,在业内,还是没人搭理你。
“老师您当年怎么选了宗教学这个专业啊?”陆慢好奇地问:“是喜欢吗?”
秦老师听了,长叹了口气:“嗐,我这不是填专业的时候不想听我爸的上军校,也不想听我妈的学什么财经临床医,随便选了个在当时的我看来最神秘的专业报上了,结果就上了这一条贼船呐。”
他倒也不避讳,陆慢笑了:“实不相瞒,我现在就有点后悔报这个专业了。你说同班的同学,除了老齐,都是能回去继承家业的,我和老齐以后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秦老师用一种过来人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安慰道:“好好读着,以后留校或者去外校都是一条路,咱们是比不得这一车有家业继承的了。”
他年轻,和大家相处的都不错,说起话来也没什么架子。
听到他这句话,大家就笑开了,江离道:“秦老师您这就错了!我们这不叫家业,这是职业!真有家业继承的,我和姐、月亮、陆哥他们仨才是大头呢!”
“就是就是!”大家胡乱说笑着,因为出来的早,没赶上早高峰,倒是没在路上浪费多长时间。
到了地方就知道了,安乐寺修建的确实是不错,门庭复古华丽,镇山门的神像也各个铜胎绘彩,江离先忍不住说了一句:“有钱啊。”
毛望舒斜睨他一眼:“说的像你们玉皇观没有似的。”
江离却没来得及和她互怼,先做贼心虚一样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你!没看我这头发都剃了吗?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是玉皇观派来的卧底!”
毛凝眉翻了个白眼儿,没搭理他。
陆离玉神情淡淡地路过,淡淡地瞥了江离一眼,淡淡地走开了。
江离从他眼中莫名地看出几分嫌弃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诸位这边请。”一位穿着僧袍、点着戒疤、手持念珠的和尚走了过来,长得倒是慈眉善目,倒还透着些俊俏,笑着对秦老师道:“贫僧智全,此处方丈,让您久等了。”
“智全方丈。”大家齐齐施礼,倒是摆住了礼数。
和仪只浑水摸鱼地一低头,忍不住瞥了相为玉一眼,见他颇为认真地施礼,忍不住想着这智全到底几斤几两。
要是真是个水货,那今天只怕就要下不来台了。
智全是个很圆滑的性子,从山门到大殿一路滔滔不绝妙语连珠地给大家介绍着,和仪看着他的态度,又看了兴致勃勃的秦老师一眼,知道秦老师怕是没少当冤大头。
这也正常,大队人马来叨扰,给点香油钱是不过分的。
进了正殿,智全就开始讲佛祖福报了,“我们这一尊佛像,乃是一位富商捐献的,当年他资金链断裂、走投无路险些破产,他在我们寺庙上了一炷香,拜了一拜,心诚至极,佛祖庇佑,他又拿到了一笔投资,度过了危机,时来运转,就给庙里捐了一座金身,此后果真一帆风顺,福报不尽。”
他连连举了好几个例子,都是这些钱财富贵之语。
不停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不停地回礼,和人说两句话,讲两句佛法大道理。
眼角余光瞥到不停被放进功德箱里的红票票,他唇角笑容愈发深了些,回过头来继续忽有这群一看就有钱的肥羊,着重就是领头的秦老师。
毕竟这位的出手阔绰他是经历过的。
看后头有几个同学的穿戴,也不像是没钱的。
“咱们这尊佛是很灵验的,我记得去年吧,还有你们学校的学长学姐们组团来拜保不挂科呢!”智全知道过犹不及,笑吟吟地说了这件事,好像在说个笑话一样。
和仪前面听他的话意有所指,还没当什么,毕竟如今的寺庙要钱的那是多数,就连相为玉也只是微微一皱眉,大家都没说什么,毛望舒几个活泼的还有心情和他说笑着聊天。
道家子弟不好给香油钱,和仪一向不拜佛,“哈利路亚”同志一进来就和卢津阳咬耳朵,好像在嘀咕些什么,二人又把钱仱也拉了进去,三人投入地聊天。
看没人动弹,智全越战越勇,开始连连讲故事。
智全那叫一个口吐莲花妙语连珠地劝香油钱,因果福报都是浅的,这家善信儿女高升那家施主感情和美嫁得如意郎君,为了忽悠这群小年轻可真是使了大力气。
他的话术不错,一般人即使听出来要香火钱的痕迹,不是十分厌恶佛教的,都会顺了他的意,偏偏今天在场的这一群人,除了秦老师和陆慢齐修远,都是修行多年的,完全没被他打动。
那三个要掏钱的动作也被按住了,智全见了有一瞬间笑容顿住了,但看得出来秦老师来之前给了不少,所以他的态度还维持在不错的状态上。
不过等到智全开始引众人上香拜佛,若有若无地推荐什么招桃花、积财库的项目的时候,和仪脸沉下来了。
智全彼时正笑着指着旁边一位一步一叩首从殿门外进来的香客说:“这位施主是很虔诚的,以前她女儿受邪魔侵扰生病,在医院吃了许多药都不管用。后来机缘巧合来了咱们寺,在咱们寺抽了上上签,就做了七日法事,请了一道护身符回去,小姑娘果然好了。大家不妨也拜一拜,我知道你们小年轻都信唯物主义,可这拜拜佛上上香也没有坏处不是?何况你们又是学这个的。”
那香客身边就有一个女孩儿,很年轻,脸色微微有些发黄,但是精气神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