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火用油腻的手抓抓头,“妹妹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少堂主,我与妹妹早就做了打算,要去金陵找那人给堂主报仇,当年堂主不嫌弃我两的出身,愿意招纳我们进金刀堂,还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不至挨饿受冻,这份恩情我和妹妹一直铭记在心,你若不嫌弃,这一趟我兄妹愿与你同行,如何?”
叶火如此义愤填膺,一来他的确是仰慕江心骨,知道江心骨死在楚墨白手下,还发誓要为江堂主食素三年,以祭江堂主的在天之灵,虽然只坚持了半日就破戒了。二来,他觉得这个楚墨白实在是个鸡肋,哪个门派不灭,偏偏灭了金刀堂,害得他们兄妹只能继续流落江湖,日子过得甚是心酸艰苦,一提起这一节来,他就气楚墨白气得牙痒痒。
江重雪摇头,“此去生死未卜,我不可连累你们。”
叶火曲起一条腿在凳子上,吃相很不好看,嘴巴里含着东西说话也不利索,听都听不清楚,叶水在一旁替他开了口:“我和哥哥从小流落江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少堂主要是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们兄妹两。”
叶火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江重雪盯着杯盏里的酒,一声不吭地仰头喝尽,说:“这个仇不必旁人插手,我要自己报。”
兄妹两尴尬地对视一阵,见他说得认真,也不好强逼。
既然不需要他们报仇,叶火便留他们在小金刀堂多住几日,也好去一去一路奔波的劳累。江重雪急着赶路,谢绝了,准备待过这一夜,明天一早就起程。
晚上的时候周梨与叶水同睡一屋,叶水在烛火下擦拭着她的鸳鸯钺,周梨靠在床上还在思索江重雪为什么会这么有钱,叶水走过去揉她的头发,笑道:“你难道不知金刀堂在被覆灭之前,是个极生财的地方吗?”
周梨顶着一窝乱蓬蓬的发,“为什么?”
叶水把枕头垫在后背,拉着周梨并肩靠在床帏里,明月在地面如一道分水岭般照出半地水银,“金刀堂所收的弟子中不乏殷实富贵之家出来的人,光是开堂授徒所收的银钱就非小数目了,更何况金刀堂的经商手段也十分了得,偶尔还做些镖行运货的买卖,即便是如今被灭了,在银号当铺里的余钱也应当不是个小数目了。这些都是极平常的事情,每门每派都是如此营生的,还有开酒楼饭馆的,正派之中甚至与朝廷都有瓜葛,你不知道么。”
周梨回悟过来,这些江湖武林上的事情她的确知之甚少。
“周梨,”叶水叫她,下颌搁在周梨的肩膀上,周梨笑了笑,叶水比江重雪还要大一岁,却像个孩子,“你给我说说江重雪的事情好不好?”
周梨怔了怔,“重雪哥哥?”
“对,你给我说说,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是什么样的性子,又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周梨支吾半天,只答了一两句,例如江重雪喜欢红色,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喝什么样的酒,这些是她和江重雪相处的日子里知道的,至于江重雪的性子,忽冷忽热,她也说不清楚,至于他喜欢的姑娘,她就更不清楚了,“姐姐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叶水眉毛一挑,吹灭了蜡烛,一骨碌钻到被子里,把脸蒙在里面,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没什么,睡吧。”
周梨盖上被子,微微仰面,看着头顶雪白的床帐。
怎么从来没有想过,江重雪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周梨忽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只觉得脸颊如火烧,江重雪的影子就在她眼前晃,渺渺茫茫的,害得她一夜都未得安睡。
翌日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地走出房门,遇到江重雪时还被他取笑了一顿,她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江重雪见她一脸呆滞,还以为她病了,伸手去摸她额头,她一吓,反应极大地跳开,匆匆跑了,弄得江重雪一头雾水。
这一日风清云阔,吃过早饭,刚从小镇上采购食材归来的弟子带回了一个消息:金人又来了。
叶火皱眉道:“能确定吗?”
弟子点点头,“城门都紧闭了,我们没进的去,城墙上到处都是卫兵,看这架势,的确像是金人又来了。”
江重雪听到这里,攒眉蹙额:“难道此地常有金人来犯吗?”
叶火道:“正是。这地方是金人南下的必经之地,所以时常受金人侵扰,不过除了去岁他们大举来犯外,其余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到此只为打劫财物来的,这些金人都非金兵,不过一群连自家都混不下去的毛贼而已,他们来去如风,每次都是大肆剽掠一番就走,简直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江重雪沉默了一会儿,“府衙不管吗?”
“府衙?”叶火一笑:“府衙只会管我们这些江湖人,成天和我们过不去,让他们去打金人?他们逃得比兔子还快。”他端着下巴揣思,“现在下山怕会遇到金人,不如你们晚些再走?”
江重雪轻轻挑眉:“你怕金人?”
叶火嘿嘿笑了两声,强装道:“不是怕,只不过能省一事就省一事,府衙都不惹那些金人,我们又何必去惹。”
江重雪抱剑站了起来,淡淡道:“先不走了,我去镇上转转,打听一下这消息是否属实。”
叶水附议:“这些金人把我们大宋的地盘当自己的家了,想来就来,想抢就抢,哥哥,你怕他们,我们可不怕,少堂主要是想去打金人,算我一个,我给少堂主打头阵。”
叶火郁闷道:“妹妹,你以前不也赞成不要去惹金人……”
叶水冲哥哥飞了个眼刀,回首时脸上已堆了笑,偏头对江重雪嫣然一笑,“好不好?”
周梨奇怪地看了叶水一会儿,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了什么。
周梨没有凭白猜错,叶水的确喜欢江重雪,她倒也不对周梨隐瞒,周梨支支吾吾问她的时候,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周梨觉得不可思议。叶水和江重雪相识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她喜欢江重雪什么呢。
“因为少堂主长得好看。”叶水郑重其事地告诉她。
“……”周梨觉得叶水真是耿直,单刀直入,没有一点拐弯儿的,“姐姐,这世上好看的人有很多……”
叶水一手拍在周梨肩上,“不,如江重雪这样好看的,很少。”
周梨想了想,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
叶水喜欢江重雪,所以不想让他走,打金人只是借口。周梨看她神神秘秘的,好像在盘算什么,准备动江重雪的脑筋。
入夜后,江重雪借着夜色去镇上转了一圈回来,告诉他们,镇上的确已经戒严,但一个金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府衙是被金人吓怕了的,因收到了风声,言说镇外有一伙金贼试图入镇打劫,因而下令关闭城门,以防万一。
叶火打个哈欠:“原来金人根本没来嘛,这官府也忒怂了,听两句风言风语就弄得草木皆兵的。”
“再等一等吧。”江重雪说。
一等便是三日,到第三日的时候,官府解除了禁令,一场虚惊就此结束。
江重雪见此也就没有再耽误下去的必要,准备马上启程。启程的前一晚,叶水拉住周梨,央求她帮忙。
“我要去向江重雪表明心迹。”叶水对周梨道,周梨惊掉了下巴。
叶水不知道江重雪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但江重雪是个男人,男人总喜欢温柔的姑娘。叶水摇了摇周梨,“你帮我,好不好?”
周梨看着她,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