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蹄髈听上去吓人,可只骨头怕不就占了三分之二,这么一想也就罢了。
却说那边家人其乐融融,好吃好喝,杜文和牧清寒却在硬着头皮接受先生爱的小灶,竟有些吃撑了,便是睡梦中也是被悬在头顶的戒尺追着背书的情景。
再然后,洪清、霍箫、石仲澜等几位师兄见先生接连数日亲自教导两位师弟到深夜,顿时艳羡非常,也暗中下功夫,希望什么时候能得这般小灶。
日日被迫读书到深夜的小师弟们:“……”
先生,我等知错了。
一连到了第七日,杜文和牧清寒这才被放回家,二人俱都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杜瑕问起这几日他们可否大大竟都显出几分往事不堪回事的惊恐,可见着实被肖秀才“报复”惨了。
这几日杜瑕都在跟最终定下来的那家刻印铺子交涉,最终决定先刻一百本,奔着就是不亏本。
字体部分因为活字印刷术的关系,成本并不高,只是这一本话本共有三十张插画,也就是要刻三十块板子,再加上纸张、油墨等,也不用好纸,约莫一本书就要一百四十文有余,成本却比一般的话本子高出一倍还多。
工匠还贴心的列出账单,只道:“若只是文字,这等厚度页数,也不过七十文上下罢了,只是刻板却麻烦,又是画儿。这还是单色,若想要套色,这等纸张便不耐色泽多次侵袭,需得换一种,又是一笔开支,若还照一百本,便要将近三百文了。”
杜瑕眼下却并没有印刷套色的念头——光这些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本呢,且看看再说吧。
她还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就叫“指尖舞”,说的就是她赚钱的几样,都是手下工夫。且这个名字是她灵光一闪想出来的,再细细读来,竟也觉得十分缱绻温柔,就更爱了。
话本封皮正是常见的深青色,麻线装订,跟市面上流通的普通书籍并没什么分别,谁又能想到内容却是那般的惊天骇地。
可巧这日方媛又约她去赏花,杜瑕就兴冲冲的揣了两本去了,见面之后便神秘兮兮的示意对方屏蔽左右,然后将话本瞧瞧递与她。
“方姐姐,你猜我前儿逛书铺见着什么了,却是难得一见的新奇话本子,我实在觉得好,就带了两本,一本与你,一本却送与万姐姐,她今日怎得不在?”
方媛正闹书荒,一听有新话本子就着了魔,闻言只胡乱道:“前儿二叔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一本什么棋谱,蓉蓉就入了迷,什么都顾不得了,又哪里肯出门。你且别说旁的,待我看了话本子再提。”
说罢,便叫杜瑕自己吃茶,自己倒先抓过话本细细品读起来。
刚翻了没几页,方媛却皱眉道:“这哪里是新式话本子,还不都是老路子?后面竟也不必看,我都猜着了,必然是什么落魄书生、才子佳人,你一准儿给人蒙了。却是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钱?回头看我不叫人去砸了他的摊子。”
杜瑕被她这幅大姐头的模样逗得喷笑出声,又叫她继续往下看,果然没多会儿方媛便大笑三声,又拍着巴掌直呼痛快。
因这话本图文并重,且图画甚多,又十分惟妙惟肖,将文字无法展示的细微神态描绘的淋漓尽致,读起来便很有趣,方媛一旦入门便再不舍得放开,一口气读完了才罢。
看完后,方媛又握着书回味良久,时不时的发笑,末了又反复翻开重看,笑容更深。
见她确实喜欢,杜瑕也高兴,便道:“果然是新式的不是?”
方媛这会儿正眉开眼笑,闻言连连点头,又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你从哪里买的?果然新奇的很,合我的脾胃,怎得我以前竟没见过?”
杜瑕就把那合作的书铺位置和名字说了,又道:“我听说也是新出的,料想你必然中意,便多买了两本。”
方媛再次抚掌大笑,叉腰在屋子里走了好多圈,边走边发表读后感:“这才是正经好书呢!说的全是正道理!那书生有什么本事,穷的老子娘都快饿死了还四处勾搭,值得诸多佳人倾心?竟还妄图攀附金枝玉叶,合该打死!”
两人又说笑一回,方媛竟等不及,匆匆披了披风便拉着杜瑕往外走,还不忘揣上话本子:“走,咱们这就去寻蓉蓉去,我就不信那棋谱竟有什么好的,还能比得上这个不成?”
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想起一出是一出,且方家、万家与庞三爷家盘踞临近两条街,全是这三兄弟的产业,疾行一阵,出了大门拐个弯便是万家,方媛又是做惯了的,众人并不阻拦,只齐齐跟上。
杜瑕来方家也只是第二回 ,来万家更是第一遭,就见与前者大开大合的武者风范相比,万家布局便多了几分文人气息,也有许多小桥流水,更有精致玲珑的黑瓦白墙,显然带些江南风情。
万家上下对方媛也是极熟,见她来了俱都满脸笑意,“方姑娘来找我们姑娘了?我们姑娘自己正在水榭那边下棋呢,二位姑娘且先过去,稍后就有浓浓的茶送来。”
话音刚落,就有一群婆子丫头簇拥着二人过去,兜兜转转,约莫一刻钟就进了院子,再走几百步就远远地瞧见人工湖中央的亭子里凭栏坐着一位穿樱色长褙子的少女。
方媛阵仗极大,走的又急,不等到跟前就被万蓉的丫头发现了。
那丫头对万蓉耳语几句,万蓉便撂了棋子,起身迎客,见杜瑕也在,便笑道:“听着动静就是你,怎得竟也把杜妹妹拖下水?”
这水榭建在人工湖心,周遭全是清澈湖水,气息清透,风景如画。那水面倒映着岸边的细枝嫩柳,印着斜阳金辉,偶尔水底游鱼窜动,或有微风拂过,带起波光粼粼,顷刻间便击碎一池金屑,美不胜收。
三人相互见礼,方媛却道:“这回你竟猜错了,却不是我拉她下水,竟是她有了好东西与我分享。”
说完,就把另一本话本递上去,又劈手夺了她手中棋谱,笑的有些个贼,“这劳什子有甚好瞧?你倒是赶紧瞧瞧这个是正经。”
万蓉拗她不过,又重新叫人上茶,摆果子,自己倒也真翻开,细细品味起来。
她的反应跟方媛并无二样,也是开始不以为意,后面越看越入迷,最后竟也一反平日的沉稳模样,心满意足道:“果然好书,哪里来的?可还有旁的?”
方媛也笑着看杜瑕,杜瑕就说:“是个新人写的,听说眼下只这一本,我原是觉得有意思才拿来与两位姐姐同乐。”
三个姑娘兴趣相投,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半日已过。
到底方媛不死心,只这一本断断意犹未尽,吃过午饭后便又命人杀去那家书铺,指明要“指尖舞”先生的本子,结果下面的人去而复返,只说那先生如今也只写了一本,并没有其他的。
这倒罢了,后来万蓉的两个姐姐回娘家,都抱怨说生活甚是乏味,且在婆家也不大好舞刀弄枪,万蓉便将话本子贡献出去;
再有方媛说给方夫人……
未出阁的姑娘们倒罢了,她们不过瞧个新鲜热闹,可那些个早已成家的太太媳妇们看后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如今纳妾成风,但凡家中有几个闲钱的男人,便都想尽办法弄个妾拢在身边,其中尤以文人为最,爱煞红袖添香别样风景,做梦都想收尽天下美人,只恨得一众正室咬牙切齿,若没有狠心和离,却又无可奈何。
以往的话本不过是隔靴搔痒,一众颇有闺怨的女人们只是做梦,梦着能有个人对自己一心一意,白首到老,可终究不如这个解恨!
于是几位太太小姐看过之后又再兴致勃勃的推荐给旁人,不过半月,大家竟都知道某家原不起眼的书铺出了极好极新奇的话本,就都去买,原本还积压着销不出去的话本,竟都没了!
不管书铺还是杜瑕本人,钱是赚不到几个的,喜的是这个势头很好,直叫她又有了一种实现梦想,成为明日漫画家的成就感。
那铺子的掌柜的又递进话来,说是卖的极好,有人日日来问,便要再刻,后头又送进一百本的利润银子送进来,这才算是真的看见盈利了。
却说那原是个不起眼的刻印铺子,后头儿刻书,前头也卖,往日每月也赚不了几个银子。哪知这回因为这话本,竟然意外火了一把,完了之后时常有些姑娘小姐丫头婆子的来悄悄的问:“指尖舞先生系列还有没有新的?”
掌柜的喜上眉梢,杜瑕也乐的不行,一颗沉寂许久的漫画师的心,再次蠢蠢欲动,热情熊熊燃烧。
两下一拍即合,杜瑕便又一口气又写了好几个话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