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配在家伺候公婆教导孩子,男人出去一趟竟碰上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愿意委身下嫁。原配一改平时坊间流传的那种大度容人,竟然果断和离,带着嫁妆、孩子回娘家去自己凭手艺过活。
却说那男人原本以为能和新欢双宿双飞,谁知新欢竟是个不会过日子的,没几个月就闹得鸡飞狗跳,又把积蓄浪个精光,家中乱作一团,男人这才后悔,然而原配却已经另嫁新人,生活十分幸福。
再者,还有一众小妾丫头联合起来攻击原配,原配却并不无用,反而一面努力把钱财、房契、地契等值钱物件抓在自己手里,一面又软硬兼施十分会做戏,只叫外头都说她的好,反叫那男人声名扫地,又将那几个小妾收拾的服服帖帖,丢到角落自生自灭,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
谁知这般如此后,那男人反倒重新念起她的好,又狗颠儿着凑上来……
又有女子原与一书生两情相悦,书生却突然又恋上另一红颜知己,女子非但不忍气吞声,反而大胆反击,后又与那红颜知己一见如故,两人竟联合起来将那三心二意的书生惩治了的事。
因“指尖舞”系列却都是至今没有过的新故事,丝毫不落俗套,又十分符合逻辑,看得人神清气爽,拍案叫绝,三两个故事下来就收拢大批死忠粉,买了一本又等下一本,十分追捧。
杜瑕乐得什么似的,晚间睡觉都数次笑醒。
其实因着一本只得百来个钱,成本又高,卖话本挣钱着实有限,但那种心理上的满足感却是什么都无法取代的。
便是杜文知道后也十分惊讶,杜瑕就斜眼看他,心道你对女性的热情和消费能力简直一无所知!
第三本话本问世没多久,竟有一个男人买去看了,阅后大怒,在酒馆指着书大骂,说不成体统,这种邪书合该丢出去烧了。
然而世人都有那么点儿逆反心理,他越说不好,越不让看,越觉应该焚毁,外头的人就越发的好奇,非要看看不可,因此卖的反而更好。
一时又有方夫人发起,叫自家养的几个小戏子照着头一本话本排了几出戏,待外省友人前来拜会时邀请城内其他太太小姐一同观看,众人都看的如痴如醉,大声喝彩,几个小戏子俱都得了无数打赏,一时红遍附近几个县城……
“指尖舞”先生的名头竟意外打响了,现有四本话本俱都一印再印,在一众贵妇、女孩儿之间流传开来,是为一时热潮。
不管是当家主母或是闺中少女,大多人手一本,更有人拿此话本以作教材,只教导未出阁的女孩儿们道:“以往不叫你们乱看话本,却是怕外头那些混账话教坏了你们,这个却不打紧,这位先生竟十分明白,多看看竟有好处呢。”
“自古妻妾分明,嫡庶有别,相差便如那云泥。又不是为圣人充实后宫,是个自尊自爱有志气的女孩儿便要为人正妻,哪儿有上赶着给人做小的道理!更何况婚姻大事关乎一生,便要讲求门当户对,你看那书中的书生,这般穷困潦倒,且不说家中近况如何,便是他本人也靠不住。殊不知即便无田无地,就是抄书、教导学生一日也得几十个钱,如何就养不起一个寡母?”
“再说他途中轻易许了女子终身,何等散漫轻薄,高中后竟敢欺君……若是真对那小姐有心,又何苦隐瞒?可见着实信不得!”
“日后你们需得多加小心,须知人活一世,长相如何反倒是次一等的,便是不会说话,只要能为,门户也相当,才是上上人选。”
更有超级现实的女子一针见血道:“男人生来花心,宠爱一事何其虚无缥缈,倒不如像指尖舞先生书中所写,保住自己的地位,攥紧钱财是要紧!但凡有了这两样,管他天崩地陷,我且过自己的日子是正经。”
杜瑕原也不曾想到小小几本话本竟能引发如此热潮,也是激动难耐,又苦于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号,只得偷着乐。
却说话本发售期间,杜瑕终究耐不住方太太央求,替方老爷、万二爷、庞三爷等人分别打了实物大小的老虎、雄鹿及野狼。
因着他们日进斗金,生意做得铺天盖地,并不差钱,为着一把扇子一幅画一掷千金也是常有的,更何况杜瑕戳的羊毛毡摆设活灵活现,但凡见过的人无不满口夸赞、满目艳羡,又没处求,是以仅仅这三样杜瑕就得了足足白银两千两有余,端的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巨款。
后面又因为诸多看客看过之后都赞不绝口,方老爷等人倍觉面上有光,端午节时借着相互交际,又送了二三十匹上等绫罗绸缎。
便是方太太也单独送了杜瑕一整套蝶恋花银缠丝首饰,包括发梳一对,簪一对,步摇一对,挑心一支,掩鬓一对,耳坠一对,戒指三个,共计十四件,十分灵动轻巧,统共也不过几两重,难得的是工艺精湛,正适合年轻女孩儿用。
并非方太太送不起金的,只是她知道杜瑕年纪虽小,可十分自重自爱,轻易不肯占人便宜,如今那摆设的账已然结清,若自己送太贵重的礼物,怕对方不会接受。
此时杜家已经搬了新居,因着院子大了,浆洗之类的活计尚能继续交予外头的浆洗娘子,可光是家里一天十二个时辰,各色零七碎八的事情就有些忙不过来。
于是杜瑕就力排众议,掏私房买了两个丫头在家做活:一个十二岁的小英平时跟着王氏打下手,做些个洒扫、整理的营生;另一个小燕才刚七岁,就跟着自己,出门跑腿儿什么的颇为机灵,娘儿俩这才轻快了。
手里终于有了大笔银子之后,杜瑕才敢狠心把原先看中却不舍得买的书都买了,其中就包括那一整套两百三十两的律法书籍,结果书架填充了一半,私房竟也去了一半,王氏都不敢问她究竟花了多少银两,生怕撑不住厥过去。
听说今年山上果树都长得很好,一年瓜果下来怕也能净得三五十银子,再算上平日的投入,想来再过四年也就能回本,第五年上就能纯挣了。
杜瑕同父母商议一回,就又买了紧挨着的另一座山,两座山连成一片,看管起来也方便。
如今山上果木成荫,也引了无数鸟类走兽,便又招了一户人家,连男人女人加上两个儿子一家四口,又买两辆马车并拉车的大青骡,帮忙侍弄果木之余也养些个鸡鸭兔子,每年也能卖不少银钱,后者的皮子硝了卖价更高。
有了这些固定收入,且又有一千多银子傍身,杜瑕和王氏渐渐地就不大做大批的手艺活儿往外卖了,只是偶然逢年过节,有熟客辗转求过来,才偶尔做几笔大的,一回便够几年吃用开销。
待到六月份,肖秀才被老师和一众师兄催着去济南府参加乡试,临走前交代了几个弟子功课,又将他们分三批安排到了不同熟人那边继续学业。
他虽不是多么热衷功名,可对自己的本事也很有数,知道此去必中无疑,便一发都先安排好了。
直到这个时候杜文才知道,原来一同上学的其他八名同窗也并非都是先生的弟子,真正正式磕头拜师的,也不过自己、牧清寒、洪清、霍箫、石仲澜五人而已,其余四人都只是过来上学读书,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师徒名分。
重新安排之后,杜文还是跟牧清寒在一处,洪清和霍箫在一处,石仲澜自己在一处,且距离陈安县都十分遥远。
可喜洪清和霍箫新学堂恰是后者老家所在,两人便可住在一处,倒是其余三人,需得住在学里,又或者干脆无处可去,要在外面赁房子。
杜文与牧清寒要去的是青州,距离陈安县少说也有两日路程,一家人不免挂念,王氏接连数日忍不住落泪。
杜文却笑得十分洒脱:“娘无需挂念,先生已说了,每两个月便可归家一次,且此次又有牧兄同去,他兄长得到消息后已经买好了宅子。阿唐也在,更有几名用惯了的下人,便是厨子也有一个,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杜河也强忍泪意道:“是极,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要说他只是去求学,便是日后几年不归家,天南海北游学也是有的。”
道理王氏都明白,可儿子长到十岁了,从未离开自己眼睛一日,如今乍一听说要一个人去那么远,又几个月见不着,怎能不担忧?
他只知读书,若是冷了,可会知道添衣裳?
若是饿了,可能吃上可口的饭菜?
这么想着,王氏两只眼睛里便止不住落下泪来,搂着杜文哭个不住。
杜文没奈何,一个劲儿的挠头,刚想让妹妹劝一劝,一扭头却见素来大方爽利的她也红了眼眶,顿时也觉得双目酸涩,鼻头发堵,一时竟不能开口。
杜瑕也实在舍不得,他们兄妹二人同吃同住不分彼此,又一块读书练字,冷不丁要分开……
到底学业为重,前途要紧,她慌忙擦擦眼角,转身回房取了两百两整银票,又叫小燕出去兑了几十两的散碎银子和一包铜板,银票塞在贴身荷包,散碎银子和铜板另外装了一个钱匣子,都拿给杜文。
杜文见状慌忙往外推,只说不能要。
“往日里抄书,我已经颇攒了几两银子,且日后也能赚,断断不必花妹妹的。况且此次前去读书,也没处花银子去。”
杜瑕却不听他胡说,只用力塞过去,又虎着脸道:“哥哥糊涂,岂不知穷家富路?你与牧家哥哥孤身在外,举目无亲,焉知没有用银子的时候?且新先生倒罢了,肖先生推荐的断然错不了,然同窗尚不知为人如何,便是没有那等眼皮子浅的小人,若是大家一同凑份子游玩,或是举办什么文会诗会的,难不成哥哥就总是不参与?又或是要同牧家哥哥借钱?还是说你我骨肉兄妹,反倒不如牧家哥哥来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