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身上就找不出一点儿金子的痕迹,人家脖子上挂的是东海的珍珠,手上戴的黄白玉,耳朵上挂的是羊脂玉。
这还不算什么呢,再往高了说,好人家的屋子里摆的画,茶具,桌椅,都是讲究来历渊源的,管你贵不贵重,总得让人说出个所以然。
她要是一辈子没长过见识,这样也就这样了,嫁个卖油郎她也美得很。
她宁可不嫁人,要嫁就是过去享福当奶奶太太的。
她说:“我绞了头当姑子去,谁稀罕嫁人。”
大姜氏说:“你瞧瞧你外婆,进进出出还不是一大群人围着跟着,就嫁个这样的人家也够本儿了。”
大姐进了门厅闷着头往自己屋子里冲,大姜氏闻到书卷香味还有墨香,香的她也闻成臭的,捂着鼻子:“哪里来的骚味!”揪住旁边沏茶的鹊娘:“鬼丫头,一天不打就学会偷懒,在屋子里藏了什么腌臜东西。”
鹊娘怯怯不敢说,大姐坐下来皱巴着一张脸:“是墨香味。”
不得了了,大姜氏喜得一张嘴咧到耳朵根,搓着手走到桌子前打量上头铺着的文房四宝:“我闺女要做大学问了!”
她看了半天一个字儿不认识,笑嘻嘻打趣说:“半路学什么写字,就你还想去考什么女状元不是?还不如挑几个花样子给你外婆外公做两双鞋。”
大姐把茶杯往桌上一搁,大姜氏闭了嘴。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怕这个闺女了。
大姐这叫半桶水,她练起字来是真发狠,一天能写百十来张,手腕子坠着手头块儿,膀子练肿了鼓出来几个红红的包也咬着牙练。
字写得不错,形有了少了魂,风骨一时练不起来,看起来有那么回事儿,品起来就少了那么点意思。
她又着急,练字本来就是场消遣,磨性子用的,她反而当成一个目标一个任务,字里头都透着俗气。
她原本就不识字,有时候照着帖子练半天,连自己写的啥都不认识。
大姜氏这话刺激到她了,她把写了一天的字揉成团,不敢砸自己的娘,就往鹊娘身上砸,鹊娘都不躲一下,垂着脑袋垂着眼,整个人浑身透着一份胆怯一份乖巧。
大姜氏说:“这丫头倒是懂事。”
大姐刚想说她要是懂事,能干出不要脸勾搭男人的事儿?
都是些不要脸的狐狸精!
外头来个丫鬟说:“二姑娘房里的秋萍姐姐说要见姑娘。”
秋萍进来,一双眼睛哭成鱼泡,颤巍巍地让大姜氏大姐救命,大姜氏盯着她半天说:“有事儿不找你主子,跑这儿哭什么丧?”
秋萍说那个郎中先生怕是要被打死了。
鹊娘身子抖了下,牙齿咬得嘴唇发白,心里说打死吧,死了清净,死了谁都不知道她被这牲口给玷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