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艾尔利道:“我在犹豫,然后陷入了最认真的思考。等到了现在,我终于……”
“我终于可以,给你这个回答了。”
对于天草四郎时贞来说,此时此刻,应当就是他在这人间流连了这般长久的岁月,总算等来了的——真正的,神的馈赠。
神回应了他。
他的信仰,他的憧憬,终于在此轻声宣告,从此之后都将与他同行。
多么……多么地幸福啊。
他竟是头一次体会到,“幸福”的滋味是这般充实而甜蜜。
“感到幸福……了吗?那就好,太好了。”
带给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的“憧憬”,已经可以换一个说法,成为他此生或许仅能找到一个的救赎,他的爱人了。
他的爱人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亲吻他还未收起的指尖,神情无比圣洁。
“很有可能,在犹豫的时候就想到了,我不能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留下。”
每一次,“爱丽舍”都没能顺顺利利地营业下去,而是半途而废。他亲手种下的那些花,第一批被他亲手烧毁,第二批,这次离开之后,大概就再也看不到了。
想把爱丽舍留下去。
想把虽然不是他亲手种下、可每一束都由他细心地修剪整理过的鲜花留下去。
伴随着花儿们一同萌生的那宛如嫩芽的“爱”,至少……应当述说出来,也留下去。
“就只剩下三年……不,只剩下两年零五个月了。”
艾尔利想着,数着,也这么说着。
他之前那么多的犹豫和忧愁全来自于此。
死亡的脚步正无比明确地向他迈进,具体的时间,甚至可以精准到确定的日期。这是艾尔利从执意要回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心知肚明的事情。
他不畏惧死亡,从来都不。能够用这相当于多得来的三年与珍惜的故人们重逢,与他们再度过一段小小的幸福时光,已经让他无比满足了。
他不奢求更多,所以,才会萌生出离开迦勒底,再悄悄离去的念头。
可是……
“我只能陪你两年多一点的时间啊。”
两年多一点点。
依照艾尔利本来的想法,已经很长,很长很长了。
可如今,原本不会畏惧死亡的他,却又不得不心生针对另外一件事的恐惧。
“真的,没关系吗?我最大的顾虑,就是把你也一起留下了,到时候,你应该怎么办呢……四郎?”
“……”
“……”
如愿被换上了亲昵称呼的英灵许久都没有回答。
他现在正心无旁骛地做着对目前的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
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看上去颇为瘦弱的英灵抱起了同样是看上去至少要比他强壮一些的青年,他抱着他缓步走进了门虚掩着的卧房,将他无比轻柔地放在了床榻之间。
真的就只是“看上去”而已。
只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人类青年原本只是纤细的身材就已然开始消瘦。
他脱去了他的上衣,慎重地检查着这具身躯正在让生命力缓缓流逝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寸肌肤,都无一遗漏地用指腹——和自己的唇角,或轻或重地揉按了过去。
直到被夹杂着不适应的一丝慌乱的声音再度叫到了名字,天草才像是回神一般,含糊地道:“嗯。没关系。”
“等等,这是什么毫不在意的反——唔、唔……等!四郎,你想……不对,就算是要补魔,和没有魔力的我做也不会……”
“不是补魔,只是想要更进一步地检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唔,艾尔利,如果想要和我用这种方式补魔的话……好的,我当然不介意呀。”
咔。
灯的开关在门边的墙壁边缘,离得自是有些远,天草似是反手投掷出了什么,伴随着瞬间响起的咔嗒声——
黑暗陡然降临。
……
啊,关于那个因为专心致志“检查身体”忘记回答的问题。
此刻正在餍足与充斥着全身的幸福的包围下,安然睡去的这个白发的英灵确实没有将之看得有多严重。
在艾尔利给出那个事先不敢相信的答案的刹那,他看得了“启示”。
未来,就以零碎画面的形式,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们在寂静的教堂中,他枕着心爱之人的膝,如现在这般安睡。
——他们在爱丽舍的店铺里,心爱之人正在修建花的枝叶,而他站在店门口,面带微笑地招呼着光顾的客人。
启示同样显现出,“看”见的这个艾尔利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