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达室里坐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小秋主动上前打招呼,说明来意,大爷很热心地替她去拿镰刀和铁锹,还说:“锄草有锄头才好,可惜,咱们这里不种地,没有那些家伙事儿。”
小秋答应着,目光却落在老人左侧空空的袖管上。她想起秦大妈说的病残人员,这位大爷大概也是其中之一吧。
察觉到小秋落在他空袖管上的目光,老人见怪不怪地笑笑,把镰刀和铁锹递给她:“五一年援朝时炸掉了一条胳膊……呵呵,年岁多了,大家伙儿早就习惯了。小丫头第一次见我,害怕吧?”
小秋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摇摇头,歉意地笑笑,道:“谢谢大伯,我用完就给你送回来。”
“拿着用,用完了拿回来就行,我们平日里也不大用。”老人很和蔼,又叮嘱小秋,“你找块瓦片把铁锹和镰刀磨一磨再用,多时候不用,刃口都钝了。”
小秋再次道谢,这才拿着镰刀铁锹回了纸盒厂。
正如老人说的,镰刀和铁锹常年不用,都比较钝,铲草会比较吃力。小秋寻了块瓦片打磨得刃口铮亮,这才动手。先用镰刀将茂盛的野草割下来丢到角落里,再用铁锹将结实的草根铲下来,然后把地面平整一番。让她庆幸的是,原来的纸盒厂条件有限,院子里没有铺地砖,泥土地面尽管杂草多,但清理起来比铺了砖的地方还是容易得多。
看着不多的活儿,干起来却比想象的困难辛苦。一院子的草还没割到三分之一,小秋的两只手掌手指都已经火辣辣的,对着光看,磨得通红发肿的手指手掌上,隐隐有几处点状的半透明的存在——竟然打了水泡,还不止一个!
小时候天天打草挖菜,还跟着爹娘割过麦子,也没这么娇气。日子好起来也不过一两年功夫,她不用打草挖菜,也不用再跟着割麦下田,没想到,手掌皮肤就养回来,重新变得娇嫩非常,一点儿活都干不了了。唉!
看着干了半拉的活儿,小秋不甘心放弃,把手帕缠住手掌,咬牙坚持。
不等她把中间的一条通道平整完,秦戎就领了两个身穿军装,却没有佩戴领章 帽徽的青年转了回来。
一看小秋热的脸庞通红,鬓角的头发都被汗湿了,贴在脸颊上,秦戎就变了脸色,疾步走过来,拉起小秋的手掌,却见她包裹手掌的手帕已经隐隐有血水洇出来。
“谁让你干这个了?这哪里是你干的……”秦戎一句谴责没说完,对上小秋乌黑的眼睛,竟说不下去了,只能拉着她,让她到屋檐下阴凉里的台阶上坐下:“你在这里等着,我带着两位大哥看看房子,然后再带你去包扎伤口。”
小秋心里不觉得有包扎伤口的必要,但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只乖巧地坐在阴凉里,等着秦戎。
秦戎带着那两个人看过坍塌的房顶,还有各处需要维修的门窗、墙皮之类,然后才绕回来,招呼小秋,给她介绍两个年轻人。
“这位是李长江,这位是陈东方,他们都是刚刚退伍的老兵,碰巧被我遇上,他们俩会木工和瓦工,我就请他们回来维修房子。”
秦戎没细说,这两位是他和戈子之前下连队时认识的,对两人比较知根底,这次出去找修房子的人,遇上他们也是巧合,也算是惊喜。
看这两位的帽徽领章 都去了,小秋就知道他们应该是已经办理完了退伍手续,于是问道:“两位大哥现在还住在连队么?”
秦戎没有回答,个头稍矮的李长江看看陈东方,略显没落地回答:“没有了……我们其实想在城里转转,找个活儿,没想到遇上了戎子。”
秦戎替他们回答:“两位大哥的行李寄存在一位战友家里,这两天,他们就在火车站将就了。”
小秋愕然一瞬,随即就对秦戎道:“那就先去买两张床回来,先给两位大哥安排个住的地方儿。”
秦戎没意见,倒是李长江和陈东方不太好意思,连忙推托:“不用买床,我们的行李里有凉席,打个地铺就行。”
相对于人来人往的火车站,狭窄局促的木长椅,能有个房间让他们打地铺已经很好了。他们的家庭条件都不好,离开部队后都不愿意回家挣每年的几十块钱工分,既然打算留在城里找活儿干,就早做好了吃苦的心理准备。
第二百九十三章
他们两个人都没读多少书,不敢想上军校提干的美事,又没能被选拔上前线,年龄到了只能退伍……不过,他们不后悔当了四年兵。若不是当兵,他们还走不出贫瘠落后的村子,不知道外边的世界如此宽阔,大概早就与父辈们一样,求媒人说个婆娘,娶妻生娃,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