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古籍?”庞松顿了顿手里正翻着的茶盖,“看来他很重视自己这个弟子的科考嘛,只是他身为大学士,难道就没有徇私一回向他的弟子透露透露春闱出题的方向吗?”
“这……庞大人你是在和我说笑吧。”马学士说到这里便笑了,“春闱的题目向来是由皇上拟定的,即便是高郁,现下也是不会知道的。”
“题目的确是由皇上来出没错,但怎么出,如何出,即便是皇上,也都会征询征询别人的意见,尤其是身为翰林院大学士的意见。”庞松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上回的事情我也的确欠考虑,也做得太张扬了些,既然不成事便罢了,可这一次却不一样,马学士你想想,如果被皇上知道了,有人身为大学士却为了通融自己的学生,在天子脚下的春闱场弄出徇私舞弊的事情,甚至于还罪涉欺君,你觉得他还有机会翻盘吗?”
“这……”马学士愣了愣,“庞大人你的意思是?”
“要知道咱们那位皇上一旦多疑起来,连之前还炙手可热的大皇子殿下,都说失宠就失宠了,更别说只是区区一个翰林院的学士和一个小小的举人,到时候他们会有怎样的下场,就算我不说,马学士你也应当明白吧。”
第137章 狼狈为奸
宁渊皱起眉头,这话听着当真过分,眼前的情形也算是明了了,应当是要参加应试的齐牧云弄坏了笔,又囊中羞涩没办法买新的,而张唯这样的富户要多少有多少,也会同时带个好几支在身上备用,所以齐牧云才动了歪念头,觉得偷拿上一支不打紧,结果却被抓了个正着。
“你,你羞辱我便行了,为什么要骂我娘!”齐牧云听到张唯的喝骂,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站起来,三两步冲上前去揪住张唯的衣襟,“你怎么能骂我娘!”
“疯子,把你的手拿开!”张唯立刻一巴掌将他挥开,同时身边两个随从也一股脑上前又将齐牧云压在了地上,一阵拳打脚踢。
齐牧云被打得惨叫连连,可惜生得瘦小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狼狈地一面向宁渊的方向爬,一名朝他伸出手,满脸求救的神色。
宁渊本来不愿意管这闲事,但他对齐牧云这人并无什么坏印象,而且张唯也太过了些,终于是轻道了一句:“停手吧。”
张唯扭过脸,好像现在才发现宁渊一般,皮笑肉不笑道:“原来宁公子也在这里,怎么了,宁公子是看不怪我教训这小偷小摸的家伙,想要当出头鸟?”
“就算他偷了东西也是事出有因,张公子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还在大街上这样不依不挠,闹腾起来是当真不嫌弃丢人吗。”宁渊淡淡道:“若是哪位学士路过,见着张公子这样一派得理不饶人的品行,万一他又碰巧阅到张公子你的试卷,会不会在评估上打些折扣,这就不得而知了。”
张唯听见这话,似不愿意同宁渊多言一般,冷哼了一声,挥挥手,让那两个仆从停手,同时对宁渊留下一句“多管闲事”,才负手大步离开了。
齐牧云被这样一番折腾,早倒在地上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可依旧是艰难地撑起身子,向宁渊道谢,宁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袖袍里摸了摸,拿出一支半旧的毛笔来。
他近来惯用的是一支高郁送给他的暖玉狼毫笔,只是将从前用的那只竹制毫笔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不想还真派上了用场,“你若是无笔可用,大可向监考官陈情,让他们给你一支便是,又何须做这偷鸡摸狗的勾当。”说完,他将笔递到齐牧云面前。
齐牧云眨了眨眼,片刻之后才发愣地将笔接过去,怔怔道:“这……真的是要给我的?”
“现下我再给你钱让你去买新的也来不及了。”宁渊重新将手拢回袖子里,转身打算离开,怎料齐牧云却三两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急急唤道:“请,请等一等。”
宁渊回过头,原以为齐牧云是还打算说什么,不过他却拆开了腰间的一个布包,翻了半晌,递出一个看上去十分粗糙的高粱面馒头。齐牧云似乎很紧张,不光脸色僵硬,手指也在颤个不停,可还是说道:“我,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高粱面馒头是我娘做的,有,有高中的寓意在里边……我带了两个,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既然你只有两个,何不留着自己吃,待会一坐便要数个时辰,饿着肚子可不好。”齐牧云的情况宁渊一贯是知道的,何况他今日带着干粮,实在没必要收他的东西,正要抬脚继续走,哪知齐牧云竟然直接绕道前边挡住了路,脸上的表情急切又诚恳,“你,你还是收下吧,这样我也安心些……”
宁渊见他坚持,而且也不想继续在此处耽误时间,摇摇头,还是接了过来。而齐牧云见宁渊收下了东西,只是将宁渊交给他的毛笔塞进怀里,立刻转身朝考场的正门跑去。
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宁渊眼神里滑过一抹狐疑,蓦然间,他忽然想起来,那个张唯,不是被马学士收为弟子了吗?而且为什么他和齐牧云的纠纷,偏偏会被自己给撞上?再一想,方才齐牧云看见自己不愿意收他东西的时候不光紧张,眼里似乎还有些慌张,而且呼延元宸昨日才同他说过,马学士曾背着高郁在上书房外边有些奇怪的动作……宁渊虽然一时想不通这些事其中的关键与联系,但实在是十分可疑。他再低头看着手里那个高粱面馒头,眉头皱了皱眉,想也没想就从中间掰开。
馒头虽然冷了,却很扎实,还有些粗粮特有的粗糙感,掰开后,宁渊愣了愣,这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馒头,一点没有偷工减料。随即他又拿出随身的银筷子,插进馒头里,片刻之后又拔出来,银筷依旧光滑透亮,没有任何要变色的迹象。
收起银筷,宁渊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当真是太过敏感了,总是带着恶意去揣度别人,齐牧云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平日里和陌生人多说两句话都会脸红,又怎么会和一些阴谋诡计搅在一起,自己这般杞人忧天,反倒是显得不伦不类。
在考场门口的守卫处递上名牌,让他们检查完随身行李,宁渊领到一个标着考号的木牌,走进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