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也着意看了婉仪郡主几眼,都说女大十八变,从几年前在江州见面时相比,婉仪郡主近乎是换了个人,少女的青涩感已全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风韵,不会让人觉得下流,又刚好能勾起血气方刚的男子们那股与生俱来的占有欲。
长公主带着两位郡主的出现,加上在场果真又不少适龄青年,看来宁仲坤方才所说的没错,今日这场司空玄的成人礼,长公主还真有要趁机会给婉仪君主指婚的念头,并且在这些跃跃欲试的世家子弟看来,所谓的成人礼俨然已经不如成为皇亲国戚的机会重要了。
只是在那些青年俊杰们炙热的目光中,宁渊却总觉得婉仪君主的眼神纵使不自觉往自己这个方向飘,而每当他正过脸去想要确认时,所捕捉到的,也只有婉仪君主急速躲开的眼神。
“逸才,若你今日能成功让婉仪君主属意于你,等你二人结为夫妻,爹往后的衣钵,也可以放心传与你了。”在会场的另一边,宁华阳一手拍上宁逸才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
“父亲切莫如此说,娘亲丧期未过,逸才实在不宜掺合谈婚论嫁之事。”宁逸才一边出声不痛不痒地婉拒了一句,一边悄然看了坐在他身边的宁烈一眼。
宁烈却一言不发,只闷头喝酒,好像全然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一般。
“好孩子,也是你娘亲福薄,失足坠江以至于尸首连现在都还没找到,但那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又如何能影响到你的终身大事,你娘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是会理解的。”说完,宁华阳还对宁烈道:“烈儿,你说是不是?”
“父亲说得对,大哥实在不用放过这次机会。”宁烈到此时才抬起头,淡淡道:“婉仪郡主国色天香,哥哥又一表人才,仕途正顺,我若是年纪同哥哥一样,想必也会同哥哥争上一争。”
“这……弟弟你也太恭维我了。”宁逸才眉头轻皱,不知为什么,宁烈的言行虽然挑不出刺,可他总觉得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不太对头,也不像从前一般亲近自己了。
“烈儿,你也不要怪父亲偏心,实在是你哥哥虚长你几岁,已到了婚配之龄,为人也稳重,适合迎娶婉仪君主那样端庄的女子,等过几年,你年龄再大些,也不似现在这般浮躁了,为父定然会为你寻一个配得上我们宁国公府的好人家。”宁华阳似乎也察觉到了宁烈的不对头,可也只当是他在嫉妒,出言安抚道:“你兄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向来不错,可不要为了此事生出隔阂来才好”
“父亲言重了,我和哥哥之间哪里来的隔阂可言。”以往总是大大咧咧的宁烈,如今居然规规矩矩向宁华阳行了一礼,“我知道以我的性子对那婉仪郡主是绝对伺候不来的,郡主选夫婿,的确是再没有比哥哥更适合的人选了。”
“你明白就好。”宁华阳看宁烈竟然如此明白事理,也没有多说。
此时司空玄已经向皇帝和皇后祝完了酒,等于已是行完了成人礼,在四面八方一阵贺喜的声音中,皇帝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在场诸人安静,然后才道:“玄儿曾离宫数年,当年的垂髫小儿,不料再回到朕身边时已是个成年男子,实在让朕高兴得很,如今也有许多京中的年轻俊杰在场,光是饮酒也显得无聊了些,不如来行个酒令如何。”
皇帝开口,众人哪有不允的道理,于是一个二个纷纷行礼赞同,随即一大臣道:“不知皇上想行何酒令。”
皇帝没说话,只看了司空玄一眼,司空玄微微点头,忽然从身边的下人手里接过一杆木枪,脱下身上庄重的外袍,只穿了一件短打劲装跃入了场中,手中木枪十分花哨地转了两个圈,再重重地剁在地上,赢得周围一阵喝彩连连。
“玄儿回宫后,朕对他在外边练就的一身枪术十分赞叹,现下在场亦有如此多华京中的年轻俊杰,不知有没有人愿意出来同玄儿过上两招,然后以猜输赢来行酒令,赢家不用饮,输家罚三杯,列位爱卿以为如何?”
这是要比武?一时下边许多公子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间弄不懂皇帝在想些什么了。
他们以为皇帝如果要借着今日的机会给婉仪郡主挑一名夫婿,怎么都该选才高八斗的那一类,毕竟大周向来是以儒林治天下,儒生的地位也一向很高,可看现在皇帝的意思,竟然是要比武?
难道将来给婉仪郡主选的丈夫,是要选一个武夫不成?
想到这一点,原本一些自恃满腹经纶却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们顿时便歇菜了,一些将门子弟却开始跃跃欲试起来,当下便有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跳出来,也从下人们推出来的兵器架上选了一杆木枪,对着司空玄摆开架势。
二人相继喝了一声,随机便开始你来我往地斗了起来,那青年也出身在将门世家,使出的是军队中十分常见的虬龙枪法,枪路稳重扎实,不动如山,以不变应万变,相比起来,司空玄的枪路却要灵动许多,像一条游蛇一样,围着那青年不断游走着,一面出招一面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司空玄的枪术曾是呼延元宸手把手教的,又练得勤快,身手早已和周石不相上下,那青年功夫虽然不错,可二人相比还是要差上那么一些,最终被司空玄寻到一处破绽,挑飞了他手里的木枪,败下阵来。
围观的人们不禁又发出阵阵喝彩声,猜司空玄胜的掌声如雷,而猜那青年胜的,则一面露出惋惜的表情,一面将罚酒喝下去。
比武精彩,皇帝也看得兴致高昂,立刻道:“可还有人愿意上来,若是能赢过玄儿,朕重重有赏!”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别说兴许还能将婉仪郡主娶回家,下边那些因为看了一场打斗而被激得同样心血澎湃的公子哥们便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来,可惜,兴许是常年的京城生活太过安定,他们中有些本事的,能像第一个使枪的青年那样,同司空玄过个几招,没本事的,甚至一个照面就能被司空玄一枪扫得屁滚尿流败下阵来,十分没用。
皇帝期初还看得津津有味,可渐渐的,当他发现这么多的贵族子弟竟然没有一人能击败司空玄后,脸色便有些不自然了,还有些尴尬地往长公主的方向瞧了一眼。
长公主果真面色阴沉,看得皇帝心中微叹了一口气。
婉仪郡主得长公主看中,可她的婚事也是长公主心中的一块心病,会借着今天这场面,用比武招亲的方式来选出一个恰当的人选,也是无奈中的办法,可如果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把司空玄打下去,那可如何是好,虽然对于自己的皇子武艺高强他当然喜闻乐见,可这些贵族们养出来的儿子未必也太没用了吧。
皇帝正这么想着,忽然又见着一个身姿笔挺的青年站了出来,挑了一柄木剑后,缓步走到司空玄面前。
“景逸这小子在想些什么,莫非他当真是想娶婉仪郡主不成?”看见这一幕,宁渊不禁在额头上揉了揉,他一直觉得,让景逸避开上一世那般糟糕下场的方法,就是别让他和婉仪郡主有所牵扯,只是如今这场面瞧起来,事实正一步一步在同上一世的历史重合。
显然景逸的出现也让皇帝眼睛亮了一下,曾经景国公就同他商量过景逸和婉仪郡主的婚事,可每次还不待他下至赐婚,这位景国公世子就会脚底抹油溜得一干二净,皇帝也一直以为景逸对婉仪郡主没意思,可眼下景逸竟然主动站了出来,莫非是转了态度了?其实论起身份,景逸和郡主是最门当户对的,如果他们二人的事情能成,长公主必然满意,他也能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那边,景逸和司空玄之间也相互摆开了架势,在宁渊的记忆里,景逸从前是不懂武功的,而现在军队历练教会了他许多从前不会的东西,如果说司空玄的枪是一条灵活的游龙,那景逸的剑就是盘旋的灵蛇,一时间二人竟然斗得不分上下。
当然论起武艺来说,景逸显然是要比司空玄差上一点,不过因为之前司空玄已经打过了好几轮,体力不济,才让二人斗了个平手,又是几个回合之后,司空玄抓住机会,枪尖一抖,震开了景逸护在身前的剑刃,枪头直指对方的喉咙,刚要喊出一句“你输了”,可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面对司空玄的枪尖,景逸竟然连退也不退,反而直挺挺地抬步上前,用自己的喉咙撞了上去。
司空玄吓了一跳,来不及思考景逸为何会做出这般危险的动作,只能勉强用腕力在最后关头将枪尖错开,木质的枪刃擦过景逸的脖颈,擦出一条明显的红痕,而就在这时,景逸趁着司空玄分心的当儿,将被挡开的剑刃又收了回来,重重敲上司空玄的手腕。
司空玄闷哼一声,手中长枪居然被景逸打落在了地上。
胜负已分。
司空玄无奈地看了景逸一眼,然后又冲着婉仪郡主的方向投过去一个歉意的眼神,捡起长枪退出了场地。
婉仪郡主原本正在帮长公主按摩肩膀的手,也在司空玄败阵的那一刻停了停,牙齿轻轻咬住下唇,眼底闪过一抹失望的情绪。
“好!很好!”虽然自己的儿子被打败了,但皇帝还是乐呵地拍起了手掌,“景世子当真好功夫,景国公后继有人啊,好!好!”
景逸一言不发地朝皇帝行了一礼,随即便转过身,等着下一个要来挑战他的对手。
但一时间下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再没有一个人上场。
大家又不是傻子,刚才那一幕也都清楚明白,景逸原本不是司空玄的对手,他能赢,压根就抱着一种不要命的打法,如果方才司空玄的枪头偏慢了一寸,那景逸就算不被穿吼而亡,也会变成哑巴,这种疯子式的打法谁敢挑衅,如果一不小心误伤了人家,那可是景国公世子,景国公唯一的独苗,国公大人的怒火一般人可承受不起。
可就在众人都觉得不会有人再上去触霉头,今日赢家铁定是景逸了的时候,却又有一名白衣飘飘的年轻公子走入了场中。
白衣公子的出现让下边顿时爆开一圈一圈的议论。
“哎呀,是宁国公家的公子呢。”
“奇怪,这宁逸才不是文臣吗,我从未听说过他会武功啊。”
“景国公府对上宁国公府,搞不好会是一场好戏呢。”
……
宁逸才从腰后抽出一柄折扇,张开抖了抖,然后对景逸一抱拳,“景公子,当真久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