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昙想要上前,却被武青钰拦了一下。
他自己走上前去,脸上依然是笼罩了一层寒霜,拧眉问许大夫:“这香料有问题。”
许大夫又看了眼被她挡到了门边,又被青瓷和蓝釉两个紧张护住的武昙,方才唏嘘着开口:“二小姐别紧张,这香虽然霸道,但也只对有孕的妇人才起作用,男子和寻常女子闻了并无妨碍。”
青瓷两个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往旁边让开。
许大夫冲武青钰二人做了一揖,尽量说的更清楚些:“这香是用几种药物精炼出来的,因为用药猛,故而十分霸道,据说是流于坊间被娼门女子拿来堕胎用的,因为那种地方的女子,一旦发现怀孕,必然是要第一时间就要打掉的,这香的药性霸道,见效又快,最是合用不过。可就因为药力迅猛,反而正经人家是不敢用的,因为……”
说着,便是心有余悸的顿了一下,又拿眼角的余光分别瞄了武青钰和武昙一眼,方才又继续说道:“因为下胎太快,孕妇越是月份大了,就越是有风险,一个不慎就是要一尸两命的。看二少夫人的状况,想来是在这屋子里滞留太久,再加上这香也不是刚点上的,故而只是有些冲撞,还好是发现的及时。”
他自己说着,都又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在这侯府里住着几十年,一家老小的性命也都压在府里,也好在是侯府里就是下人多,各院主子的关系都不复杂,他这一直也没用掺合进什么污糟事里边,就上回孟氏放老夫人屋里放毒蛇的事之后,他因为知道了内幕,这几个月服侍起来就更是谨慎……
谁曾想,府里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虽说如若他真将这孕妇和孩子都抢不回来,也是天意,不关他的事,可若是手上真过了人命了——
行医的人,怎么都会记上一辈子的。
武青钰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因为宿醉有些疼的头,这会儿反而一下子被敲醒了,呼吸都敛去了好久,方才赶紧定下身来,进一步确认道:“你确定瑶瑶没什么妨碍?她和孩子都没事吗?那后续的呢?还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和损伤?”
“二公子放心,确实还好。”许大夫道:“就是被冲撞,动了胎气,小的已经给扎针稳住了。也亏了二少夫人原先的胎养得好,再加上没沾多少这东西……后面仔细调理着,喝几天安胎药,缓过劲来就无妨了。”
武青钰这才能放心,微微的松了口气。
站在门边的武昙就是忽的冷笑一声:“我原还等着她过来闹,怪不得她始终没敢露头,原来门道在这儿呢!”
武青雪安排了书容过来,趁虚而入的爬了床,她原来也武青钰的想法都一样,以为她不过就是想往武青钰那院里塞个女人,恶心恶心林彦瑶,或者在伺机搅和一下他们夫妻的关系……
谁曾想,原来是他们将那女人想的太单纯善良了些!
她居然一出手,便就冲着人命来的!
说话间,向妈妈已经打来厢房们,又拎着衣不蔽体,披头散发的书容出来了。
书容自觉是受了奇耻大辱,使劲的掩着衣襟,嘤嘤的哭。
向妈妈走上前来,屈膝给武昙见礼:“二小姐,老奴仔细给验过了……”
想着武昙只是个小姑娘,便有些忌讳,便放低了音量,只轻道了两个字:“完璧!”
这会儿这院子里又多了个许大夫,书容闻言,已然是羞愤到无地自容,恨不能挖了地缝钻进去。
她在孟氏身边多年,早就盯上了武青钰了,但又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不配,再加上孟氏又不是个善茬,所以即便有这个心思也一直藏着,对孟氏都没露,想着等武青钰娶了正妻回来,总要再纳妾收通房的,届时她在孟氏跟前又得力,总能有这个机会……
可谁曾想,好容易熬到武青钰娶妻,孟氏却一个跟头栽到底,再也做不得主了。
后来武青雪回来,她便又抓住一切的机会跪求表忠心,求得武青雪将她要过去。
武青雪倒是比孟氏好说话,知道她有这心思,就答应帮她筹谋。
昨夜的机会,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再有武青雪从头帮她铺路,是妥妥可以生米煮成熟饭的,可……
谁想到武青钰实在醉得太厉害,倒在床上就不省人事了,任凭她一个人再怎么折腾也办不了事啊。
本来么,都孤男寡女、一间密室里共度一夜了,这就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事了,她以为自己赖也能往武青钰房里赖个姨娘的位分出来了,可——
这武家俩兄妹全都不照常理出牌啊!
二公子咬定没那事儿,就将她处置了,二小姐更绝——
居然带了个婆子过来当场给她验身……
可越是到了这一步,她就越是知道自己没退路了,一咬牙,扑到武青钰脚边就又磕头哭了起来:“二公子,奴婢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昨晚您喝醉了,真的……”
“你闭嘴!”没等武青钰说话,武昙已经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两步上前,将桌上那香炉一挥手扫落到她面前,质问道:“这炉子里的香料是你烧的?”
香炉直接磕在了书容身上,书容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脱口就想否认。
不想——
还没开口,青瓷已经一步上前,一大脚踩在她后背上,将她往地面上踩了个狗啃泥。
她牙齿磕到眼前的青石板台阶,顿时一口血。
青瓷冷冷的道:“没工夫跟你在这扯皮,你想好了再说,别让我们主子再问第二遍!”
书容心中叫苦不迭,可她如今人陷在这里,左等右等又等不到武青雪前来解救,狡辩也是无用,于是飞快的权衡了一下,就只能点了头:“是……”
武青钰的脸色骤然一沉,仿佛瞬间就能滴下水来。
武昙再问:“你点它做什么?”
书容被踩在地上,动不得,只就连忙编瞎话:“二……二公子醉了,那是……那是醒酒提神的。”
许大夫在这,武昙又直接拿着那香来质问她,其实她心里有数,现在撒谎也没用,可——
怎么都得再挣扎一下。
她在武昙和武青钰面前,一没面子,二没交情的,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武青雪身上。
“对!就是提神醒酒的香料。”定了主意,书容就大声叫嚷起来,“香料是大小姐给我的,她说是提神醒酒的,二小姐若是不信就把大小姐请来,当面问大小姐就是。”
她处心积虑的爬床,虽然从头到尾都是私心用甚,可事情却是武青雪帮着她做的。
武青雪摘不干净,怎么都得替她分担一二的,以武青雪武家大小姐的身份,总是个庇护。
武昙对她这样的打算,自是一目了然。
只不过,暂时也没戳破,只抬眸朝武青钰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武青钰额角青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是知道武青雪最近变得十分的偏激不可理喻,可也没想到她会这般阴毒的直接一出手就谋算他妻儿性命!
即使是亲妹妹——
不,这就不是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会做的事!
武青钰胸中怒意起伏,咬牙命令长泰:“去把她叫来,她要不肯来,就拿绳子给我绑过来!”
“是!”长泰领命,就要前去,却被武昙抬手拦下了。
武青钰一愣,不解的朝她看过去。
武昙弯了弯唇,又看了眼趴在地上起不来的书容,语气淡泊的说道:“堵了她的嘴,提上,我们一起去南院,亲自去见她。”
青瓷将书容揪起来,直接从她衣裙上扯了布条塞住了嘴巴。
长泰上去帮忙,将她双手也捆了。
武青钰对武昙这样兴师动众的举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武昙已经顺手撸下手上一只羊脂玉的桌子,扔给了向妈妈道:“这趟辛苦向妈妈了,这婢子异想天开,想走旁门左道往我二哥哥院子里钻,既然事情都查清楚了,我们也就都安心了。虽说就误会一场,但眼下二娘才刚过世,也不宜传什么闲话的……”
高门大院里当差多年的婆子,自然都是有些小聪明的。
向妈妈得了厚赏,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不等她明说,就连连点头:“是!二小姐和二公子且放心,一个贱蹄子的龌龊事,也不值当拿出来说的。”
武昙满意的露出一个笑容:“忙去吧!”
“是!奴婢告退!”向妈妈满心欢喜的将镯子往袖子里一揣就先去了。
武青钰今天脑子里一直有点乱,这时候才算是彻底明白想清楚了——
他跟书容之间虽然确实没发生什么事,可眼下的这个时机确实需要慎之又慎,哪怕只是书容异想天开想算计他这样的事……
也不宜让下人们议论和疯传的了。
而武青雪既然没主动找来,一则为了躲这屋子里的脏东西,二来也是个做贼心虚的意思,让长泰去找她,她必然不肯来,真要绑了她来,动静就要闹大,弄到阖府皆知了。
武青钰抿抿唇,就又重新吩咐长泰:“回去把咱们院里的人都叫上,去南院。”
“是!”长泰答应一声,立刻就跑了出去。
武青钰才又看向武昙:“走吧!”
“嗯!”武昙点头,转而又给许大夫使了个眼色,“许大夫也一起去吧,大姐姐终究不是旁人,跟她对质,多少得带个证人。”
“是……”许大夫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就应了。
且不说如今二小姐攀上了高枝,又有老夫人撑腰,单就侯夫人这一过世,大小姐那个已经嫁出去的小姐……
在这府里也就担个虚名了。
在武青雪和武昙之间,稍微是个明眼人就知道该往哪边倒,何况又不是二小姐叫他编排人,而就是要他跟过去说句实话。
青瓷和蓝釉两个尽量将书容身上的衣裳给掩好了,然后左右将她一架就出了门。
这个时间,正是府里下人们起床各自忙碌的当口,好在他们人不多,看着也没什么反常的,下人们看见二公子和二小姐行过只本分的纷纷避让行礼,也没有胡乱的观望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