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刘管事如遭雷击,惊得不轻。
他原也以为凌氏是走投无路,为了保全孩子才信口胡诌的。
如果事情属实——
那今天穆郡王府真是丢人丢大了!
“怎么会?”刘管事整个人都凌乱不已,抢着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古川领口,咬牙切齿的质问:“真的是你?你怎么……郡王爷的饮食难道是动的手脚吗?”
古川在萧概身边十几年了,一直忠心耿耿,很得萧概信任的。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刘管事还是本能的不相信,脑子里乱糟糟的,但再转念一想——
就因为是府里的老人了,又深得萧概信任,所以他才可以长达数月之久的持续不动声色的给穆郡王下毒,摧毁对方的身体……
种种迹象显示,这个古川确实有嫌疑。
刘管事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又变。
倒是古川——
不管他怎样的撕扯质问,还始终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不发一字一言。
“说话……”刘管事纠缠半天见他不语,恼怒之下挥拳就朝他脸上打去。
衙役哪能让他当着胡天明的面动手,立刻上前一步将他拦下了。
胡天明道:“此人始终守口如瓶,既不招供,也不否认龚婆子的指证,本官有理由相信那龚婆子的指证确有其事。要定案,也不是非要他开口不可的,本官带他过来是想让你仔细回想一下……看你应该也是穆郡王府的老人了吧,这古川可是在你之后进的府?这些年里,他与郡王爷父子之间可是有过什么嫌隙和隔阂?”
刘管事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胡天明道:“杀人是要有动机的,如果说凌氏杀死萧大人是因为她奸情败露,加上多年来对萧大人积怨已深,那么古川要害郡王爷呢?他也需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正当的理由的。”
“他一个狗奴才……”刘管恨恨的脱口道,又看了古川一眼,脸上满是不屑。
胡天明心里已经对穆郡王府的这些人很不耐烦了,此刻却还是耐着性子问:“如若你想不起来,那么府里还有其他人会知道他的事么?因为府上横遭祸事,本官并不想这时候进去拿人审问,你最好是仔细想想,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可供追查的蛛丝马迹。”
穆郡王本来就是个闲散皇族,整个穆郡王府一脉也就指着萧概还算有点出息,现在他俩一瘫一死,显然穆郡王府后面一分家就必然直接没落,土崩瓦解了。刘管事也想借着立功,好能继续得府里的郡王妃信赖,继续用他……
他绞尽脑汁的仔细回想:“古川进府有十四年了,一开始就是我们大爷带回去的,始终跟着大爷,他话不多说做事也利索……”
主要是,一个奴才,跟府里金尊玉贵的主子们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处心积虑下杀手的?
身份不对等,在刘管事看来,说这两方结仇都是笑话。
他开始是真没当回事,可是逐渐回忆着,突然就是眼睛一亮,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道:“我想起来了,那也是十多年前……”
他惊讶的先看向古川,后才又急急地凑近胡天明面前两步,拱手道:“那应该是他刚入府三年还是四年左右那会儿,有一次郡王爷看上了府里茶水房的一个小丫头,想收房,可是那丫头不肯,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脾气,后来还一头撞死了。当时小的还是外院一跑腿的,有次听大爷院里的两个小厮闲聊时说起……说是那丫头和古川相好,当时古川还为了郡王爷收房的事去求过大爷……”
毕竟是十年前的旧事了,而且又不是他亲见,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刘管事开始回忆的时候记忆还很模糊,说道这里,忽的一拍大腿:“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他们说古川去求大爷,想让大爷出面去跟郡王爷要那个丫头,大爷只当他是昏头了,只当笑话听了,叫他别犯蠢,还当场要把自己书房里伺候笔墨的大丫头指给他,他没应……再后来……那丫头就寻了短见了。”
要不是因为当时府里死了人,闹了挺大的动静,那么时至今日,刘管事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些过往的。
因为——
那件事之后,古川没再提一个字。
那丫头的尸体被家里人领走以后,也很快的销声匿迹了,就好像根本没这回事而已。
古川本来一直无动于衷的表情,在听他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终于破功,有了裂痕……
他闭上眼,遮掩掉眼中也不知道是苍凉还是恨意,只是因为隐忍,腮边肌肉和被捆绑于背后的双手都在隐隐的发抖。
那一天的情形他永远记得,他怀揣着所有的希望跪在萧概面前求情,求对方能念在主仆一场去穆郡王跟前讨个人情把萱娘要过来。那其实并不算是强人所难,穆郡王妻妾无数,萱娘在他院里就只是个突然看上眼的玩物罢了,新鲜不了几天。只要萧概出面,穆郡王肯定会高抬贵手的……
可是萧概呢?那天对方脸上揶揄又轻浮的笑,他永生难忘,一边翻看着有人孝敬上来的一盒子珠宝,一面头也没抬的嘲讽她:“一个烧火丫头而已,也值得你跪的?不就是个女人么?你要是想娶媳妇了,我把依云给你?难道还真要我为了个我玩意儿当面去跟父亲要人?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女人在萧概父子眼里是什么?人命连草芥都不如。
那时候他已经跟了萧概三年多了,甚至对方是个什么德行,知道再求他也无用也就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匆忙的跑出来,想要当面去求穆郡王的时候噩耗已经传来……
萱娘死了!
被穆郡王逼死的,被萧概的麻木不仁给害死的。
穆郡王和萧概,他们都该死!
甚至是——
死不足惜的!
现在他终于报了仇,也没什么遗憾了。
古川死咬着牙关,始终一语不发。
但胡天明看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极度隐忍的模样就知道刘管事所言已经正中点子上。
反正这个人是不怕死的,要审结这个案子也没什么难度,稍后再开一次堂,当堂确认了前后因果让古川在供词上画押也就结了。
太医给穆郡王施针之后,确定暂时保住了性命,刘管事就带人把他先抬回穆郡王府去了。
胡天明回到前面将事情的始末与萧樾三人说了。
武昙听了就很是觉得可笑:“那他是什么意思?当年他因为心上人死于非命,所以不惜一切怀恨报复了穆郡王父子,是,穆郡王父子死不足惜,那么那个凌氏算什么?”
显然,古川根本就没在意过他染指凌氏之后,凌氏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和结局。
甚至于——
他还一早就哄着凌氏把儿子送走了。
他对萱娘有情有义,却又把凌氏这么个同样身世可怜的女子好不手软的推上了死路?
穆郡王父子的确是衣冠禽兽,可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古川也一样的变成了禽兽……
最后得了这么个结果出来,武昙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但是萧樾听到这里,却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本王终于明白幕后之人是如何做的这个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