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口气之大,就跟说了个不切实际的笑话一样。
可是王修苒却并不觉得他设计把自己骗过来会是为了开一个不靠谱的玩笑给她听的。
她心头一紧,努力撑着所有的气场,也仅仅是让自己全身上下都没有哪一处在发抖,顿住脚步重新回头,目光锐利的看向周畅源:“此话怎讲?”
周畅源的视线这一次却已经不屑于与她对视了,只是垂眸摆弄着桌上的一套茶具,状似漫不经心的反问:“梁晋的身世有问题,这你应该不知道吧?”
“什么?”王修苒当然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还连想都没想过,错愕之余就脱口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他的身世有问题,曾经的东宫嫡子在刚出生不久之际就被人掉了包,现在的皇太孙梁晋并非南梁皇室的正统血脉。”周畅源道,他的神情语气都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王修苒的脑子里却有什么东西翁的一声炸开了,整个人都冻结在了原地。
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个人是信口开河,这只是对方要用来诓骗她的手段,不值得取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对面周畅源的表情打击了她的信念,她心底居然莫名攀升出一种极度恐惧的情绪,血液流过心脏之后就开始慢慢的发冷。
她咬着牙,强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原还以为你是心仪他的。”周畅源笑了笑,但这仿佛真的就只是个玩笑,他说过之后既然没看王修苒的反应也没等她的矢口否认,紧跟着又是话锋一转,冷声道:“因为血统有问题,所以梁晋注定会与南梁的至尊之位无缘,你若是替我去杀了武家那个丫头,这些事自然都和你,和你们南阳侯府无关,可你若是拒绝我……当年调换婴孩的事就是你们王家联合宫里的王氏一起做的。怎么样,这样的代价应该足够让你答应我的要求了吧?”
“这些都是你信口胡诌……”王修苒的内心充满了恐惧,面上却还强撑着反驳。
周畅源就直接讽笑着打断她的话:“你可以选择不信啊,这就从这道门里跨出去,我不拦着你。”
他这样信誓旦旦,哪怕真的就只是一句谎话,也足够吓人的了。
王修苒虽然对昨天宫里那件事的内情还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可姜太后是被人在宫里谋杀的,这一点确定无疑,哪怕只冲着这一点,谋划这件事的人也很值得警惕和忌惮,他能在大胤的皇宫里做了天衣无缝的局,杀了当朝太后,还把萧樾算计进了大牢,这是何等厉害的一个角色?
这样一个人,若是和南梁朝中也有关联,那么要出手算计他们王家也绝非难事。
何况——
虽然有很多事她没有直接接触也没有碰触到核心,但有些风声和苗头她却都是看在眼里,上回武昙和梁晋去皇都,九死一生,险些没能回来,又来南阳侯的来信中她也知道了其中的曲折和凶险,当时南阳侯就很疑惑凭着梁元旭怎么会做出了那等险事,更重要的是他做就做了,居然还一败涂地被踢出了局……王修苒当时也就察觉了这些事不太正常,仿佛梁元旭也是被人算计了的一样,可王皇后也栽进去了,又不可能是王皇后做的,难道南梁朝中在暗处还有一股势力在跟着搅和么?
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的线索可以证实眼前的这个男人也能和南梁方面搭上边,可是王修苒却不得不承认,她已经被这个人给镇住了。
她用力的捏着拳头,又咬着嘴唇,即便再想就这么一脚跨出去,一走了之……
可是,她可以死,她却赌不起,拿整个王家的气运和未来去赌,她是真的怕了。
她身后的蕊儿更是整个人都在发抖,一时恐慌,一时又茫然,手里紧紧的握着发簪,目光在王修苒和周畅源两个人身上犹疑不定。
周畅源看上去一点也不急,他是太清楚王修苒这种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有眼界有眼光的女孩儿的心思了,家族的利益大于一切,何况那些可能被牵连的人里面还有她的父母至亲。
时间仿佛是过去了好久,久到王修苒觉得自己的手掌都被指甲刺到麻木了;但时间又仿佛只是过去了一瞬,快到让她脑子里一直也没呈现出一个清晰的思路来……
只是,她又拖着沉重的步子,重新缓慢的挪到桌旁,隔着桌面,双手撑着桌子,目光冰冷的盯着对面气定神闲的周畅源,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牙吐出来:“如果梁晋哥哥的事情属实,我会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时间,我要亲自确认了这件事之后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
“那是事实,我不需要你再过来当面答复我,至于你要的时间……”周畅源终于将目光从桌上的茶具上移开,重新抬眸看向她,话到一半,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角推到王修苒面前,继续把话说完:“我给你。”
王修苒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一眼,目露狐疑。
周畅源莞尔勾唇:“里面的两丸药你服下。”
郇来闻言,目色当即一寒,已经挣扎着想要冲上前去把东西抢走扔出去。
周畅源却压根没准备诓骗王修苒一样,紧跟着就直言:“是毒药。我给你五天时间,横竖我交代给你的事,办得成办不成你都要死的,这应该也无所谓吧?当然,你也不用怀疑在你替我办了事情之后我究竟会不会守诺,放过南阳侯府的其他人,你应该也猜出来了,我对打压你们王家那样的小事根本没兴趣,让你去杀那个丫头,一来是因为她昨天坏了我的事,二来也是为了打击一下晟王萧樾,因为南梁那位假皇孙是背叛了才选择与他合作的,我不可能让他们两个成事,也不想让他们好过。”
“小姐……”王修苒尚未说话,郇来已经抢上前来,一把将那瓶子抓在手里,藏在了身后。
周畅源并没有去抢回来的意思,只是神色泰然的盯着王修苒,眉目之间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王修苒却知道,不管对方口中所言有关梁晋身世的那些事是真是假,她现在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是权宜之计,她都拒绝不得分毫,如果她这时候拒绝,就算能冲破这座楼里的埋伏逃出去,对方恼羞成怒之下一定会对她二哥下手的。
生和死之间,即使是再如何淡泊的人,其实也不可能心无波澜的坦然赴死的。
王修苒捏紧的手指松开,又再次捏紧,她在挣扎,极具挣扎……
但却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终于还是心一横向郇来伸出手去:“给我!”
郇来下意识的摇头,眼神惊恐,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周畅源却是看着一场好戏一样轻声笑了起来,仿佛施恩一般的对郇来沉吟:“看在王小姐这么合作的份上,如果将来她真替我杀了武家那个丫头,并且又能侥幸脱身未死的话,到时候你再来寻我?不过你们得抓紧了,记住……五天之内,拿到解药还有救,嗯?”
不管他说什么,只因为这是毒药,郇来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交出来的,仓促之间他一边慌忙的拿出瓶子把瓶塞拔掉把药丸往手里倒,一边嘶哑着声音急躁的开口:“杀人的事我家小姐做不来,你要杀的人,我替你去!”
千钧一发,王修苒却趁他慌神,手忙脚乱之际一步冲上去,居然劈手就把他刚倒出来的两颗药丸抢了回去,并且动作一气呵成,赶在郇来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扔进嘴里给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