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来手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手书和桌上摊开的宣纸上被洒了一片。
带了一股怪味的血腥气瞬间弥漫了狭小的车厢。
郇来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就停止了跳动。
王修苒扑到了桌子上。
“小姐!”他低吼一声,赶忙扔了信纸过去把人抢在怀里。
王修苒自己心里那一瞬间也无比恐慌,只不过她恐慌的并不是自己命悬一线的处境,而是于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似乎是……
上当了?
那人跟她说这毒药五日之后才会发作,而事实上这前后才一个多时辰而已。
她心口绞痛,五脏六腑仿佛被绞在了一起,脸上迅速爬上了诡异的死灰色,剧痛之下,冷汗也顷刻就糊了满脸。
可是剧痛之下,她的脑子却是清醒的。
对方应该是将她的性格也提前看透了,也许一开始就没指望她会头脑发昏去帮忙行刺晟王妃,她现在这个样子……即便不是大夫,也能感知道自己应该是马上就不行了,既然对方真正要利用不是她……
那么……
“二哥……”她一把攥住了郇来的袖子,身体动不了,只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想说话。
可是这一开口,胸中就又气血逆涌。
因为她这时候是被郇来揽着靠在臂弯里的,脸孔朝上仰着,又一口毒血涌上来,她无力吞咽,当即就回呛了些许,另有一些顺着嘴角滴落。
“我二哥……”她的申请里已经是遏制不住的恐慌,抓着救命的稻草一样死攥着郇来的袖子,挣扎着利用最后一丝理智也只有堪堪的吐出几个字:“告诉他不……”
声音便卡在这里,戛然而止,体力不支的昏死了过去。
“小姐——”郇来又喊了一声,仓促间匆忙去试她的鼻息和脉搏,确定她目前就只是晕死,虽然是急疯了的想要立刻回去找大夫,可是……
越是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他就越是不能忽视掉王修苒交代给他必须去做的事。
如果王修苒真的有个好歹,那么她拼劲全力和性命去守去换的那些,他就更是必须都一一照做,那样才算是对得起她。
因为马车里连着两声不同寻常的动静,外面车夫已经把马车停了下来。
这时候跟车的婆子刚好狐疑的打开车门来看,一看王修苒脸色灰败的已经昏死过去了,马车里洒了一片黑血,顿时就要吓得尖叫。
郇来怕她的叫喊声惊动了附近路过的人,顺手抓起桌上的镇纸砸在她胸口。
那婆子心口被震得几乎碎裂,剧痛之下倒抽一口凉气,就把刚要出口的尖叫声给卡住了,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
郇来赶在其他人凑过来观望之前,以最快的速度把王修苒先平稳的安置躺在了车厢里,然后下车的途中顺手捡起桌上的两封手书揣进了怀里。
他跳下车,之前那个婆子已经疼的一脸眼泪的拿着镇纸站起来了。
郇来杀气腾腾的横过去一眼,警告:“闭嘴在这等,我去寻二公子!”
他们的马车虽然已经往回走了,但因为今天宫门外也是车马密集,光是调头就花费了不少时间,这时候也没走出去多远,郇来直接就没上马,而是足尖提了内劲往会掠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宫门之外,这时候梁晋和王修齐已经进去了。
他一个仆从,没有主子带着,并且他还是个南梁人,宫门守卫自然不肯放行,郇来也是急疯了,匆忙把身上的银两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翻出来托付:“麻烦赶紧叫我们二公子出来,小姐身体不适,求您……帮个忙。”
那几个侍卫看他是真的着急,虽然南梁的一个侯府在大胤这边没什么地位和影响力,和王家兄妹和南梁太孙交好,刚才王家二公子又是和那位太孙殿下一起进去的,大家不给王修苒兄妹面子也得给梁晋,再加上拿了好处,守卫倒也好沟通,商量了一下就有人进去帮他传话了。
郇来再心急也只能是原地等着。
但好在今天在京的所有七品以上京官和五品以上命妇都要进宫吊唁,这里挤了太多人,梁晋二人虽然进去有一会儿了,但是两个大男人也觉得与其站在那里等轿子,不如直接走过去了,就跟其他一些徒步的官员一起浩浩荡荡的往灵堂那边走。
没走多远后面的守卫追上来叫住了王修齐,照着郇来的话原话回禀了。
“不舒服?”梁晋和王修齐谁都没多想,因为刚才跟王修苒分手的时候对方除了看上去精神不济,脸色有点差之外也没见什么异样,尤其是梁晋,知道她还受了惊吓,就更没有其他的联想,“严重吗?没说具体什么情况?”
守卫客客气气的回话:“王家那位传话的大哥挺急的,就说王家小姐身体不适,请二公子赶紧过去看看,没说别的。”
王修齐虽然想问题不如王修苒深刻,偶尔也会干一两件荒唐事,但他对嫡亲妹妹也是真的疼爱,闻言就当即抬脚要走:“那我就先过去看看,唁礼劳殿下帮忙代一下。”
他从袖子里抽出礼单,梁晋接了。
他这边还想着王修苒跟他传递的消息,要在宫里等着和萧樾夫妻碰面,再加上确实也没想过王修苒会出什么要命的状况,和王修齐分开之后仍是继续往前走,也没叫人跟过去看。
这边王修齐一开始也没太当回事,出了宫门之后看见素来稳健的郇来脸色和神情都不太对了,这才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太好,赶紧三两步迎过去:“苒苒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