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叔,请问陛下的诏书是不是……”
卓大人知道枭卫最近查的案子与太子有关,把她拉到一侧道:“东宫已经被封住了,谁都不知道,不过听太监说,陛下的銮舆亲自去了东宫。”
“那太子……”
“不好说,我和几位大人都觉得,陛下这是要给太子最后一个机会了。连你门府里的高都尉都没能进得去,赵府主倒是跟去了……闺女,先回去吧,这事儿你管不了。”
可案情已经查明了啊!就算挖不到左相头上,至少劫狱的事情太子应该是获得清白了才是。
陆栖鸾有些焦急,忽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从远处门洞走过,连忙拜别了卓大人,快步追了过去。
“公主!”
小公主转过头来,满面泪痕,让陆栖鸾一惊,忙问道:“公主怎么了?”
小公主揉了揉眼睛道:“你也听说了,我哥要被废了。”
“不是这样的,刚刚在枭卫府,我已将案情查明了,太子殿下是被冤枉的,高大人想必已经来向陛下递交案情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废储的旨意还是发下来了。”
“你说的是真的?”
“确……”
小公主不待她说完,拉起她就往东宫方向跑。
等到了东宫前,发现前后俱是禁军拦路,小公主一咬牙,拖着她往东宫后院跑。
东宫占地极大,一共有三个园子,眼看着越跑越远,陆栖鸾不禁问道——
“公主,咱们这是去哪儿?”
“东宫有三个园子,一个是太子和正妃的,一个是侧妃的,一个是皇孙的。我哥不愿意娶妻,后妃的园子就空下来了,虽然是封着的,但跟前面相通,禁军不敢进来。”
公主从小在皇宫长大,陆栖鸾自然不疑有它,跟着钻过一面虚掩的木门,进到了东宫里面。
因皇帝的仪仗在前宫,宫内的内监宫女也一并去迎驾了,后院并无人看守。她们穿过一条偏僻的回廊,发现前庭静得可怕。
小公主着急,正想抓个人问问,陆栖鸾忽然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让她抬头看远处一座假山上的亭子。
亭子上,隐约见得两个明黄色的人影。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父皇离心的?”
透过假山下的山石缝隙,一抬头便能看见皇帝倦怠的、半躺着的背影,和一脸平静的太子。
……这就是枭卫效忠的皇帝啊。
陆栖鸾不禁屏住了呼吸,她并没有看见赵府主,想必现在是父子交心的时候。
不同于她所想象的那般凄惨,太子平静得很,像是早已知道这件事了一般。
“儿从未与父皇离心。”
“为父怕的就是你这句话,你小时候还会生气……你生气也好,至少让别人知道你还是挂意皇位的。”
“所以您拿三弟来威胁我的地位,就像祖父当年逼您一样,您也开始逼我了。”太子闭上眼,道,“祖父是成功了的,把您逼成了一个帝术在手的好皇帝,可到了我这里……到今天,您应该知道,人是最软弱,也最倔强的东西。”
轻轻一叹,皇帝朝他推了推手边桌一面木盘,上面放着一本整理好的册子,和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让你难过了这么多年,是朕的不是,左边的,那些人构陷你的卷宗证据,右边,是废太子的旨意。你选吧,选了真相,朕就把宋睿和臬阳公杀了;选废储,就是把储位拱手让给弟弟,明日朕就昭告天下,太子暴毙。”
——陛下是知道的。
陆栖鸾忽然有些脱力地坐下来。
对皇帝而言,枭卫查出来的真相并不重要,他只会着眼于大局,为了大局,混淆视听,滥杀无辜也无妨。
权力……一切都不过是掌权者一句话的事。
太子凝视了卷宗片刻,道:“父皇还是老样子,虽然这几年不骂我了,还是会旁敲侧击地提点我太子的责任。”
储君是一种责任,他走,就是把皇位让给蠢钝暴戾的弟弟,就是陷百姓于水火。
“你不怕为父真的扶三儿?”
“父皇不会的,依父皇的性子,便是把江山拱手送给西秦,也绝不会交托在三弟手中。”
说罢,太子站起来拿起了圣旨,道:“儿不孝,今生只愿任侠天地间,守四海长宁,一腔赤诚。”
雨仍然在下着,掩盖了裂帛声响,声声催断肠。
帝国失去了一个仁慈的储君,他失去了一个儿子。
皇帝并没有开口留他,甚至于没有去看儿子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而是出神地看着地上明黄的布片上残碎的龙纹。
不多时,身后传来细碎的哭泣声。
皇帝长长一叹,道:“菡云,你哭什么?”
陆栖鸾有些僵硬地跟在小公主身后,在亭外便单膝跪了下来,低头道:“臣偷听圣音,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听就听了吧,多半是菡云带的,算不得什么。听高赤崖说,真相是你查出来的?”
“并非独力而为,得了雁云卫的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