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偷偷炒兰欣挤了个奇怪的笑容,大哥沈玉成看见,笑了。
沈兰欣跟着两个哥哥出门,沈奶奶也一块走了。
沈玉成拿着几个用过很多次的绳套和铁夹子。沈玉浩继续和兰欣说上山套兔子要注意的事情。
兰欣走在街上,看到此时的住房大多是土坯房,也有青砖和土坯混合盖的,砖房瓦房就是好宅院,这种房子实在不多。院墙普遍都不高,像兰欣这样,一米六多点,稍微一抬脚,就能看到院中的情形。有的破落院子,院墙都是缺一半的,一眼就看到里面的事物。村里的主干道扑了一溜青石板,上面的雪都给扫干净了,不过是一截一截的,看出来是各自打扫自家门前的雪。
一路走过去,二哥在别家门前叫了几声,就出来几个和沈玉浩差不多大的半大小子。
这农村都兴喊小名,还讲究贱名好养活,所以五花八门的好笑名字就出炉了,什么狗蛋、铁蛋、黑妮、二妞、狗娃、老虎、狗剩、二牛等等,不胜牧举。这时候起名还特有时代特色,像“爱国”“爱党”“爱民”等。不像后世取名字,一个孩子出生,全家总动员,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再加上父母,一起给孩子起名,每人抱着本大字典,张罗上好几十个,才在里面选一个最合心的叫,其隆重正式程度,和现在没法比。
时隔多年,兰欣就是看着几人有些熟悉,可是名字和人对不上号,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了。
不管哪个年代,青年男女之间对异性总是怀着好奇、悸动等特有的情绪。但是这个年代的男女,他们都讲“革命友谊”。不论男女,喜欢一个人也不敢大声说出来,总是默默地注视着让自己心跳加速的那位。
几个半大小子见到秀美的兰欣,一时间都不再闹腾,说话都变得文绉绉的,生怕在女孩子面前丢脸。
他们一伙人路过大队的时候,看到几个下乡知青在大队旁边的路上扫雪,其中就有让兰欣咬牙切齿的吴志远。大队墙上还贴着标语:广阔天地炼红心,扎根农村一辈子,兰欣一眼就看见了。
几个知青有的穿着绿色的大氅,有的穿着蓝色的卡棉袄,他们正拿着铁铲和扫帚打扫积雪。
前世,兰欣因为和吴志远谈恋爱,对几个下乡知青的事了解一些。分到他们大队的知青一共八人,三女五男。因为人多,没法安排在农家,干脆把他们安排在与大队紧挨着的生产队仓库里。三个女知青住一个小房间,五个男知青住在一起。他们刚来时,生产队给他们垒了一个土灶,让他们自己做饭吃。知青们住的地方没有院墙,只有一排房子,所以他们的举动一眼就能被人看到。
沈玉成年龄大点,已经在生产队干了三年了,有时候他和那些知青会在一起干活,所以比较熟悉一点。于是,他路过时,就和扫雪的几人打了招呼:“贺兵,你们在扫雪?”
那个叫贺兵的知青停下手中的活,笑呵呵地和沈玉成打招呼:“是啊,这雪下得大,都堵住门了,你们这是干嘛去?”
沈爸是村支书,直接分管知青工作。回城的事都是村里上报革委会,通过组织审查才可以,知青最先要过的,就是村委会这一关。要是村委会有人下绊子,那就别想回城。所以,知青们对沈家人还是很热情的。
“这不刚下了雪,我们寻思野兔都会出来觅食,就上山看看能不能得几只野兔吃,省得来年让它们糟蹋庄稼。”沈玉成笑着回话。
这话不假,尤其是地里常见的那种兔子,是草兔,有很多。草兔的繁殖能力佷强,一只母兔一年平均繁殖六到九只幼兔。经过一冬天的捕猎,野兔数量剧减;等到来年春天,母兔开始繁殖以后,数量又增多,它们匿伏于田地中,吃白菜、萝卜、白薯、豆类幼苗、果树树皮等,尤其是春天刚发芽的豆苗,一片一片糟蹋,对庄稼危害极大。
贺兵及其他几个知青,一听说上山套兔子,也来了兴趣。他们虽然赚工分,有家里寄来的补助,也不怎么经常吃肉,一听有逮兔子吃的机会,这几个能不动心吗。
“怎么逮兔子,要不我们也去看看?”贺兵可能和沈玉成熟悉,他不客气地问道。
“行啊,今天去下好套子,明后天就能去捡兔子了,一块去吧。”沈玉成也很大方地邀请。
这野兔不是自家的,也不是公家的,谁有功夫谁去逮,沈玉成就做顺势个好人。
☆、6红梅
兰欣他们村的位置是东西跨越很长,南北跨越也就东西长度的一半。大队是七八年前盖的,那时候村里没有那么大的地方盖大队,就在村南头路边处盖了大队的房子,生产队的仓库就在旁边。这个位置相对于整个村庄来说,不是很偏。村里边两条最宽的路十字交叉,大队就在那条南北路上最南头。
沈玉成他们去南山,就正好路过村南头的大队,两人在这边说着话,那边一伙人玩得挺欢。
一旁的吴志远几人一边扫着雪,一边闹着玩,最后竟然都扔下工具,还跟小孩子一样打起雪仗来了。
兰欣看到一个穿浅红色套褂、围着大红色围脖的女孩子和吴志远闹得欢,两人之间好像比起别人来说,仿佛多了点什么,那个女孩看到吴志远被人砸得满身是雪,赶紧过去帮他拍掉。
兰欣想,也许是因为今世自己对吴志远没了感情,现在冷眼旁观,倒是看出点什么苗头来。
兰欣不由回忆起那段尘封的岁月,好像记忆中还真有个女孩经常不给她好脸色看,那时自己沉迷于吴志远的甜言蜜语中,对他迷恋地很,很少注意旁人。记得自己每次和吴志远出去的时候,就有个女孩瞪她,要不就哼一声,这时候,就有别的知青女孩把她拉走。那个女孩叫什么玉琼来着……对,苏玉琼,这名字原来她觉得好听,还记得。
看来,吴志远的魅力还真不小,不只身边有人喜欢他,村里也有好几个姑娘偷偷喜欢他。兰欣早已对吴志远绝了情,弃了爱,她不管现在的吴志远和谁好,也不管谁对吴志远好,就想着吴志远最好不要再来招惹她。
前世,兰欣没这么早和吴志远认识,她在镇高中上学,不经常在家,因为是姑娘家,回家也不经常出门;就算放假的时候,有她两个哥哥和沈爸沈妈赚着工分,她也不用到生产队下力干活。那时,她就是在家打扫一下卫生,给全家做饭吃。兰欣不去生产队干活,自然不会和吴志远相遇。后来,沈兰欣毕业了,才去了生产队,加上吴志远有意识的接近,他们才认识,然后就发生了后面的一切。
兰欣暗自观看吴志远,发现他长得文气,皮肤又白净,穿得干净整齐,看上去斯文帅气,模样是没话说,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苏玉琼笑语嫣然,白嫩的脸颊上透着青春的粉色,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白玉兰花,有一种不同于乡村姑娘的特殊气质,优雅怡人,落落大方。
兰欣发现,在场的这些男孩子,顶数吴志远长得白,可能他就是天生晒不黑的那种,一看就是个小白脸,在一帮男孩子中很显眼。其他四个男知青因为这几年下地干活,晒得都比较黑,可能是冬天的原因,还略白了些,是健康的小麦肤色。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吴志远还真没男人味。
这有的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就恨不能倾其所有来爱她;一旦恨一个男人,恨不能粉身碎骨毁灭他,这就是“爱之深,恨之切”。兰欣现在不恨吴志远了,他就是个不相干的人,不过这也不妨碍兰欣在心里丑化吴志远的形象。
上辈子,兰欣经历的爱情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件痛苦的事情,一开始就带有目的的爱情怎么可能会长久。现在的兰欣眼中,吴志远就是个用他那副君子面孔欺骗无知少女的大骗子,是小白脸,是靠着女人的大软蛋。前世的她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这些“潜质”呢,记得后来吴志远还是高娶了,为了能得到某些利益。也许,在有的人眼中,爱情不是最重要的。
兰欣觉得,苏玉琼肯定也是被吴志远的谦谦君子模样迷惑了,才生出爱慕之心。后来,吴志远没选则苏玉琼,而是和兰欣在一起时,苏玉琼倒是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比方说找她谈话,或者是让她退出之类的话,只不过是拉不下面子瞪了自己几眼而已。说起来,要不是自己和吴志远好了,说不定他们真能发展出点什么来。
事情发展出乎兰欣意料之外,她没想到今生提早遇到吴志远,这是不是代表她的人生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重复前世的轨迹?
兰欣在沉思,她这副模样,看在沈玉浩的眼里,还以为他妹妹想玩打雪仗了,在心里觉得兰欣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兰欣,兰欣……”
兰欣听到有人叫她,就转过头去看,这是——齐红梅。
说起齐红梅这人,比兰欣大一岁,她的性格真不怎么讨喜,碎嘴,爱贪便宜等,她这些缺点全部遗传自她妈。她妈是本村赫赫有名的人物——梁丽华,那可是村里有名的泼辣女人,她势利、贪婪、爱骂脏话,农村都管这样的人叫滚刀肉。村里基本没有人敢招惹梁丽华,谁要是和她吵架,豁不上脸面,那是连三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能被梁丽华堵回去;要是梁丽华碰到硬茬,就耍无赖,她那壮身板堵住人家门口,躺在地上打滚撒泼,她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吵架最怕遇到这样的,到最后,她就是大赢家。
还有齐红梅的老爸齐卫国,不得不提一下。她爸就是个能钻营的人,喜欢当官。原先齐红梅家可穷了,就是贫下中农里最穷的那种,后来齐卫国在□刚开始就抓住了机遇,勇于参与革命斗争,天天批斗地主、批斗□,慢慢混成了革委会主任,他竟然混到镇公社去了,真是牛人一个。
齐红梅的弟弟齐红军也是个奇葩,生在这样的家庭,性格却像个害羞的小女孩,见人就脸红,是他们家唯一的“好人”。兰欣以为,也许是因为他们家那三位的性格太强势,才把最小的他压迫成这样。
兰欣对齐红梅这极品一家可是记忆尤深,她记得,齐红梅大她一岁,上学本来比她高一年级,可她小时候脑子太笨,算数老是学不会,就被老师降了一级,从此两人成了同班同学,但是两人关系不怎么好。因为自打她老爹去了镇公社当革委会主任,她就看不起兰欣,总是鼻孔朝天的样子,不就是她觉得她爸官大才那样,兰欣才看不上她。
兰欣纳闷齐红梅的热情,就问她:“红梅,你干嘛去了?”
齐红梅刚呼呼跑了过来,还喘着粗气,“我妈让我去四婶家几个鞋样使使,你们这是干嘛去?”
“我哥说上山套兔子,我不是没见过吗,想跟着去看看。”兰欣见齐红梅的眼光老往吴志远那边瞅,瞬间心里就明白了,原来这一位也中了吴志远的毒。
齐红梅连忙说:“你等等我,我把鞋样送回家,我也去!”
齐红梅家离大队很近,里面一个胡同里就是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