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璃一惊,连忙后退,眼神既痛且惊。容烨已经走过来,似乎想要去扶秋明月。他知道秋明月怀孕了,今天又历经如此波折,不过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倒下而已。再这样下去不止是她,连孩子只怕都保不住。
秋明月却身子一转,躲过了他的触碰,脚尖点地迅速后退,同时袖中飞出一道银白色的光,直逼容烨面门。
“还给你。”
容烨伸手接过,赫然便是他曾送给秋明月的玉隐。
他握着那支萧,另外一只手揽住又要冲过去的凤倾璃。抬头望去,却见秋明月站在离马车不远处,清凌凌的看着他。
“我欠你的都还清了。”
她又看向凤倾璃,方才的柔情缱绻已然消失,此刻她眼中只余一片漠然和清淡。
燕居站在秋明月身旁,倒是没有动作。那边打斗停下,轩辕逸被手下扶着,也看着秋明月。
“凤倾璃。”
秋明月忽然开口。
凤倾璃看着她,眼神痛苦。
“萱萱,跟我回去。我可以当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依旧是我的妻子,我会向当初对你承诺的那样,护你爱你一生,只要你别离开我。好吗?”
此刻他已经顾及不到周围有多少人,也早已忘记了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国仇嫁恨。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一个想要留住自己心爱女子的男人而已。
“晚了。”
秋明月眼中似乎有泪花,却被她生生的忍着没有流出来。
夕阳洒落天际,照进这一刻的洪荒凄厉,照进这一地的哀鸣鲜血。照进,那男子期待深情的双眼。和女子,隐忍的泪光。
“我从前瞒你,是觉得我们可以抛却所有的恩怨变得纯粹一些。我们一同经历那么多,为什么不能长久?抛却这些所谓的真相,抛却这些什么大仁大义什么家国仇怨。我想要刻意的去忘记,只想做你的妻子。然而你总是时时刻刻让我记住,记住那些我们互相不得已的隐瞒和欺骗。”
“不是这样的,萱萱,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
凤倾璃想要解释,秋明月却再一次打断他。
“已经不重要了。”
凤倾璃话语堵在喉咙口,如一块大石压在心上,沉闷痛楚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萱萱,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
秋明月偏过头,夕阳下她脸颊上有斑驳泪光闪闪烁烁,零落了半生痴缠,一地忧伤。
“刚才我还在想。”她忽然又笑了,“等寿宴结束以后,我就和你坦白一切。抛却那些所有的顾及,我愿意永远留在你身边。”
凤倾璃眼神震动,既喜又悲。
“可是上天没有给我机会。呵~”她短促的笑了一声,“不,那是天意。”
她抬头看向天边的夕阳,幽幽道:“或许,我们之间的信任还不够。”
“不—”
凤倾璃痛苦的摇头,不是这样的,他不想瞒她,也不想骗她。他只想永远留住她而已,哪怕知道她刻意的接近,哪怕知道她的身份,哪怕知道他们注定敌对,他仍旧想要留她在身边,永远不离不弃。他对她,至始至终,从未变过。
为何,她就是不相信她呢?
“夫妻相处,信任是基础。”秋明月长叹一声,眼神如蝶翼落下,掩落一地的霞光。
“可我们并不具备这样的基础。从一开始,无论是人为还是天意,终究有那么多的算计和欺骗。我有我的苦衷,你有你的无奈。直到可以明朗化的那一天,却注定是你我都不能承受的痛。屮垚巜所以,就这样吧。”
她转身,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清泪涟涟。
“你回去继续做你的荣亲王世子,不,做你的皇子,太子,以后的皇帝。我回到我应该到的地方,做我的公主,女皇。”
“不——”
凤倾璃的声音突然顿住,淹没在她指尖华丽厚重的命服上。如层层跌落的花瓣,如巍巍倾塌的高楼,如…天边一寸寸落山的夕阳。
她解开扣子,脱下那件属于大昭荣亲王世子妃,百年后第一个只有‘一品贵爵夫人’才配穿的诰命服。解下颈圈上的珠玉项链,拔下头上那些钗头凤发,落下一头如云长发。然后又扯了腰间金红色镶宝石的腰带,拔下手中羊脂玉手镯。
最后,她抬脚,穿上孙嬷嬷递上来的属于西戎皇室公主才配穿上的木屐。
凤倾璃呼吸一滞。
容烨也心神震动,握着玉隐的手微微收紧。
未曾想到,这个或温顺或刚烈或羞赧或俏皮女子,也有这般决绝的时候。
她脱下身上所有桎梏,抛却这重身份的牵挂。还其旧时容颜,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长发柔顺黑亮,没有半点装饰。她回头,素颜不染半分粉黛,一脸清冷如月色,眉眼丽质天成如花似玉。一线樱唇薄如残阳,下巴尖尖细细。微仰起头,可以看清延伸至脖子的美好曲线。
长发在风中飞舞,她一身淡薄如纸。
这一刻,她却美得如同不小心踏足凡尘的精灵仙子。无人敢冒犯,无人敢靠近。只有屏住呼吸,膜拜她的美。
她眼神清清淡淡的扫过,却不知道是扫向何人,也或许谁都没有看。这一刻,多看是伤,留恋是痛。倒不如,不想见,不想恋,落得一身轻松,一心无物。
“回去吧,大昭未来的天子,镇南王府唯一的世子。”
她已经上了马车,声音清凌凌的传出来,字字如带毒的刀锋,森冷而嗜血。
凤倾璃身子一晃,急怒攻心,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溅落夕阳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