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观众，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扶着这个孩子走了一段路，然后它见到了无数观众。

接下来，作品已经脱离了生产者，真正面向了广大的受众，他们什么都不能做了，只能祈祷它一切顺利，能够进入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放映厅里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明川能感觉到那种气氛，所有人都在剧情里，被电影吸引了，专心而投入。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导演很敏锐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明川感觉到他也和自己一样，比起电影更关注观众的反应和投入程度。

这是一部好电影吗？

是的。

它能成功吗？

这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

坐在导演身边的顾碧城也紧跟着询问的看了一眼，明川微微摇头。

按理来说，一部小成本文艺片的首映，本来顾碧城这种大老板根本不应该过来站台，但这里有个问题是，这是公司涉及电影行业以来的第一部文艺片，再说这方面他们也才刚开始，不是摆架子讲究等级和配不配的时候，所以顾碧城还是来了，同时也让外界对这部电影的期待拔高了不少。

亲自到场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明川没有问过顾碧城是不是来替自己撑场子或者帮忙的，他是不是担心自己太紧张。

无论是不是，他在，明川就找得到安心的感觉了。

顾碧城在朦胧的光影里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荧幕上的光线暗淡下去，明川看不清他的脸了。他端正了坐姿，心不在焉的想着刚才的那一眼对视，提起来的心慢慢沉下来。

他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问心无愧，莫问前程。

这部电影毫无疑问是顾碧城的亲儿子，从投资建组到后期宣发，无一例外都是他亲自过问的，其实顾碧城自己应该也很紧张？

想到这个明川笑了笑。

顾碧城或许就是秉承君子慎独原则的那种人，他向来收敛，喜怒都不爱外露，熟悉的人自然能察觉一点端倪，但那对于明白他在想什么的帮助是很有限的，你只能知道他心情大概如何。

从顾芳驰关于父母的解释里，明川也能明白这种收敛和沉默从何而来，又是怎么完全的浸润在他的一举一动里。

说实话，听顾芳驰说十七八岁的顾碧城和家里决裂，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来找她的时候，明川居然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母性奔腾，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真的觉得很神奇，居然有一天是他想要保护顾碧城，去安慰他，但这想法来的波涛汹涌，也让他无法抵抗。少年时代的顾碧城是怎么长大到现在的，比明川这个心态的转变更神奇。

命运把一个人千方百计的雕琢，但最后还是让他们相遇了，在随便一个时刻，不是最好，不是最坏，就好像要试试是不是这样的对方也动人，才算是明白这就是真的爱。

明川已经心满意足。

电影放映结束之后，就该导演上台发言了，明川心不在焉的鼓掌，想着不知道明天最早的观影repo什么时候出来，又会说什么，看着导演激动的满面红光。

顾碧城越过导演的座位，突然在他耳边低声问：“等会儿的afterparty你要参加吗？还是想先回家？”

明川被吓了一跳，顾虑到场内的记者，也很小声的回答：“你干嘛？有人！”

顾碧城笑笑：“怕什么，他们什么都听不见。”

明川张口结舌，觉得自己都快又急又气到口齿不清了：“但是他们看得见啊！而且导演还在讲话！谁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顾碧城干脆摸了摸他露出来的脖颈，继续逗他：“导演现在很兴奋，他不说个十几分钟是不会停下来的，随便他们看吧，你今晚真的很迷人。”

确实，为了表示对首映礼的重视，明川也是精心捯饬，做了造型，穿的还是华伦天奴，相当奢侈。但他很清楚，顾碧城的迷人恐怕不是这个意思。

惊吓过量，还很饿，明川终于放弃了精神紧张，他感觉再继续下去自己可能要晕倒，然后就有好戏看了，所以干脆随波逐流，采取消极方式：“那你看吧。”

毕竟是大庭广众，虽然说的话可能不那么正经，但是明川和顾碧城 的表情都没什么可以深入解读的信息量，他们声音又不大，第二排也听不见说得是什么。

明川身边的女主角十分服气的挪了挪屁股，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这场交流当然作为顾碧城和自己公司的艺人友好交流，冰释前嫌的一个重要例证，同时顾碧城顺便还承担了知错就改的好人设。

毕竟场合不对，也没说太多，顾碧城就端正的坐回去了，若无其事，镇定沉着。

明川被撩的耳朵发红，好在场内灯光没那么犀利，看是看不太清楚的。女主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十分内涵。

顾碧城撩人就像是真正的演技，语言和动作是其次，真正撩得人昏厥的是他本人，明川就还没产生抗体，看着正经，时机上已经七荤八素，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然后就被女主角和终于发言完毕在一片如潮掌声中下来的导演给轮番调笑了。女主角还好，毕竟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长辈，不能太欺负明川，而导演就随便多了：“我刚才站在台上都看见了，收敛点儿。”

一个项目的成功合作过后，导演怎么也算是顾碧城的事业合作伙伴等级的朋友，偶尔开一些玩笑反而有利于关系继续，所以闻言顾碧城也笑了笑。

明川感觉自己像一只渐渐涨起来的河豚，恼羞成怒。

有什么好笑的啊？他都紧张死了！

然后离场去参加之后的afterparty的时候，明川还被混在人潮里的顾碧城捏了一下手。

他以前有这么不正经过吗？明川突然发现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两人私下里在一起的时候，在顾芳驰面前，不管怎么样明川的羞耻都很有限，但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好像顾碧城随便做点什么，明川就能当场爆炸成一朵烟花，声势浩大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有点什么。承受能力会突然降低到让知情的围观者不忍直视的程度。

不断的在心里默念，他们都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明川这才慢慢内外都平静下来。

如果说一整个宣传期大家都忙碌奔波，那么其实afterparty也差不多，并不会有什么突然放松的可能。

虽然画风要看剧组和项目主导者的个人风格，但是很明显的，这次的剧组不是个先锋新锐风格，所以可以预料的，对于明川而言这就是另一个工作场合。

经纪人带着他花蝴蝶一样游走场内，和所有人八面玲珑的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