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言疏半喜半忧, 喜的自然是不归剑失而复得, 忧的, 是何人为他将剑夺回,又送至此地?
小心翼翼地将剑抽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恙后才将其佩于腰间。
转向宋离问道:“宋公子, 我的剑——”
宋离蹙眉摇头:“并非晚辈夺回,也无人知晓你我在此养伤。”
“宋公子的友人——”
“他并不知前辈在此。”言语笃定坦荡, 不似说谎敷衍。
杜言疏淡淡点了点头, 不再多问, 琢磨着究竟是谁在暗中助他, 对他的行踪还了如指掌。
末了只松了口气道:“失而复得,总是好事。”
一旁的宋离虽附和着点头,面色却越发晦暗,待发现杜言疏疑惑的视线时, 才稍稍缓和了些。
“前辈两日未进食, 我去准备些粥罢?”屋外寒凉,两人已从院落行至屋中,宋离试探着问道。
杜言疏微微一怔:“这屋中可有下人?”
“并无”
“灵奴?”
宋离摇头一笑:“也没有。”
杜言疏微微歪着脑袋:“所以, 宋公子打算……亲自下厨?”
“厨艺不佳, 还请前辈多多包涵。”宋离莞尔。
杜言疏有些莫名不知所措:“那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被人救了命无微不至照顾着,杜言疏真觉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前辈大伤初愈,外边的吃食太过油腻,还是仔细些好。”这话说得太有道理, 杜言疏无法反驳……
“那就有劳宋公子了。”杜言疏微微垂着头,无所适从地别开眼。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总不能对人家说以后我也亲自下厨做一顿饭答谢你罢。
顿了顿,似终于开窍了,扬起嘴角道:“那只能挑个日子,请宋公子到观津城吃顿便饭了。”
宋离笑:“一定。”
说着正欲转身去厨房,杜言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很轻,却不含糊:“眠蝉……有劳你暂且帮我保管。”
眠蝉一事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末了,杜言疏终究妥协了。
“晚辈明白。”尾音微微扬起,宋离没有回头便往厨房走去。
……
寻常人说熬粥,图省事也就一锅白米搭咸菜,可宋离却不然。
上了桌,五六道粥品盛在杜言疏面前,咸的甜的,冰的热的,五颜六色应有尽有,且没有一样是触了他的雷,可以说是样样合口味……
杜言疏愣住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也……太隆重了罢。”
宋离端正笔直地坐着,温雅一笑:“我不知前辈口味,故多做了一些,前辈挑着吃便可。”
杜言疏谢过,端着碗舀了一碗咸蛋芥菜粥,趁热入口,十足惊艳。杜家庄两位公子嘴挑,家厨都是手艺顶尖的名厨子,可即使这般,平心而论,都不及杜言疏捧在手里这碗粥美味。
“宋公子好手艺。”杜言疏端端正正放下碗,不禁赞道,这一点,倒是比引之强多了,在他记忆力,引之除了是个烧烤好手外,别的料理可以说一窍不通。
宋离笑:“得了这声夸奖,晚辈这些年勤练厨艺当真值了。”
……
吃罢饭,宋离让杜言疏躺回榻上,再次为他探查灵脉。
屋中炉火烧得暖烘烘的,安息香腾起的烟雾依依袅袅,与冬日淡泊的日光缠绕在一起,宋离的灵流趟过杜言疏四肢百骸,温暖又安宁,杜言疏不知不觉又有些犯困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在这宋公子面前,不是受伤就是犯困,成什么样子……
“灵脉已无大碍,前辈再歇一会儿罢?”声音软软地缠在耳畔,杜言疏胡乱地点了点头,意识变得轻飘飘软绵绵的……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依旧能感觉有人守在身侧,似在自语。
“你在任何人面前,都这般毫无防备的么?”
“如果换了旁人瞧见你这副样子,我会杀了那人的。”
炙热又柔软的事物覆盖在他眼皮上,杜言疏浓长的睫毛颤了颤,早已失去了意识。
梦回蜃炎岛,熔渊翻涌,热浪将一切化为灰烬,那人站在岩浆里,对他笑:“小叔,我说过不会再伤害你。”
醒来时一头一脸的汗,被子捂得严实,惊魂未定,夜半时分寂寂一片,杜言疏抹了把汗,再无法入睡,辗转片刻索性披衣穿鞋,打算到园子里吹吹风。
他还未推开房门,便听到院子里有声响,顿了顿,心下疑惑,下意识敛了气息,从门缝往外瞧去。
这夜月色朗朗,清透的光将院落照得分明,斑驳的枯树影中站着一个人,苍白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直延伸到游廊里。
杜言疏也瞧得分明,此时宋离身上所散发的灵息,与白日里很不一样,怎么说,周身弥漫着一种冰冷的肃杀之气。
宋离侧对着他站了片刻,便有信灵来访,除了信,似乎还送来了别的什么东西,宋离掂在手里,片刻仰头服下。
站在杜言疏的位置看不大清信灵的族徽,只见宋离眉头越拧越紧,面色晦暗,草草回了信,便挥袖让信灵捎了回去。
看到此,杜言疏忙转身轻手轻脚回到床榻上,褪下外袍中衣按原先的位置摆好,不动声色再度缩回被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