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刚沾枕巾,就听到极轻的推门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床榻边停下,一道黑影压了下来,气息逼近,杜言疏闭着眼不动声色,呼吸匀长,俨然一副熟睡未醒的模样。
宋离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替杜言疏擦去额角的汗,指腹蜻蜓点水般掠过眼尾的泪痣,在榻边坐了片刻便又起身离去了。
待脚步声消失,杜言疏蓦地睁开眼,松了一口气。
他不明白,宋离这样百般讨好接近自己,究竟图的什么,自己如今也没什么可让外人眼馋的了。
而且,这位宋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
翌日,杜言疏将自己打理妥当,便去与宋离辞行。
这一趟来无兮镇,已过了六七日,且猫鬼已调服干净,镇中失魂患者也都似做了一场梦,记忆恍恍惚惚又回来了。
此时说要回去,顺理成章,也不会让人起疑。杜言疏虽觉得自己身上没啥可图的,但这宋离举止行事诡秘令人琢磨不透,修为灵力不可估量,绝不简单。
他从不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宋离接近自己必是有目的的,杜言疏也没想过自己能顺顺当当的离去,既来之则安之,先探探口风,自己这命是宋离救的,大不了赔给他便是了。
“前辈为何如此仓促决定离去?”宋离面上毫不掩饰的失落。
对方如此坦诚地表现出失落,让杜言疏一时不知所措,定了定神道:“我伤已经好了,麻烦了宋公子这么久,怎好再叨扰下去。”
“不麻烦。”宋离脱口而出。
“……这……”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的表现让杜言疏不晓得该如何接。
“是否晚辈招待不周,得罪了前辈?”望向杜言疏的眼神可怜巴巴的,让他一时恍惚以为是引之在与他撒娇。
杜言疏不善于应对死缠烂打,对方曾救了自己的命,又是外人,不能像待引之裴匀一般以圆寂脸相对……正在思索如何作答既不失礼又让对方无法挽留——
“既然前辈已经决定,那晚辈替前辈收拾收拾行李罢。”
“……有劳了。”万没想到对方突然这么爽快,杜言疏一时愣愣的。
其实杜言疏没有行李,却被宋离收拾出了一个小包裹,拿在手里掂了掂,还真有些分量。
“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请前辈笑纳。” 瞧杜言疏面有困惑之色,宋离咧嘴道。
“多谢宋公子。”杜言疏将包裹抱在怀里,一时竟想不出有什么可以给这宋公子的,且不知宋离的底细,又不敢贸然请他去杜家庄做客……
宋离面上虽笑得和气,一双眼睛却定定地看着杜言疏,似能看穿对方的心思:“前辈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宋公子请讲。”
“正月十五上元节,晚辈正好有事去一趟观津城,可否邀前辈到观月津喝杯灯会酒?”
杜言疏心中虽有疑虑,面上却云淡风轻:“好,一言为定。”
……
离开宅院不远,杜言疏便在街市上瞧见面色阴沉的唐文清,与此同时,唐文清也朝他挥了挥手,急急的走了过来:“杜前辈,这几日我寻遍无兮镇各家客栈,也寻不见你。”
“……唐公子,出什么事了么?”杜言疏瞧他面色焦急,微微蹙眉问道。
“前几日易家死了个女修士,易家人说……是前辈你……杀的……”
“……易家?”蜃炎岛易家,如今已大不如前,这些年易家人背井离乡,一直记恨着引发熔渊异动的杜言疏杜引之。
杜引之早已魂飞魄散,杜言疏又一向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他们也寻不着找茬的理由,一直将那股怨念怒火压在心里,不得发作,没想到今儿倒是爆发了。
“前辈,敛息!”唐文清突然面色一滞,拉住杜言疏的手腕将他拖到身侧的一个巷子里。
猝然被触碰,杜言疏寒毛都立起来了,可当下的状况却由不得他顾及自己的小毛病,两人隐了气息,贴墙站立,便瞧见六七个穿着易家标志性红衣的修士从大街上走过。
“方才我明明感知到杜言疏的灵息,怎突然消失了?”
“在附近找找罢。”
众人提着剑,气势汹汹,正是一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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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唐公子,手,松开引之:唐公子,眼神,移开
引之:唐公子,整个人,滚开
唐文清:瑟瑟发抖
小叔:……唐公子为何怕我?
……
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呢~
引之:没关系下一章又可以装哔救小叔啦~
☆、相救
唐文清其人, 属于那种自小乖巧从不撒谎的好孩子, 养尊处优惯了, 没经历过什么风浪,此番躲避那几名易家修士,紧张得只顾着拽住杜言疏的手腕忘了放,额角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眼看那几位红衣修士渐渐走远, 杜言疏总于忍无可忍,晃了晃被唐文清握得生疼的手, 面上客客气气道:“唐公子, 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