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屋子里的气氛几乎冻结,冰寒到了极点。
北宫烈以一个极优雅的姿势坐在那张榻上,看着螓首低垂跪在他面前的女子。
“下个月,齐国公一家就要回来了!”半晌,他意味不明的开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
是在变相的让她交代遗言吗?
“是陛下皇恩浩荡,外祖父一家自当感激不尽。”展欢颜竭力冷静的开口,顿了一顿又道,“臣女无意冒犯陛下,方才只是因为不确定陛下的身份,不敢贸然见礼,还请陛下开恩,饶恕臣女的大不敬之罪。”
她明明知道北宫烈针对她的原因,可是却必须掩藏。
夜色将她眼底真实的情绪掩盖,从北宫烈的角度看过去,只能见她一小段白皙粉嫩的脖子在灯火下露出迷离的色彩。
看似谦卑,实则冷静。
明知道生死一线,可是她却自始至终不曾显出一丝的慌乱。
只凭着这份临危不乱的镇定,若是真的让北宫驰如愿得到她——
结果应该是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冒险。
北宫烈的眸子眯了眯,突然鬼使神差的探出手去,指尖一点一点蹭上她颈边的肌肤。
展欢颜的身子剧烈一震。
他的指尖微凉,攀沿在她的皮肤上像是一尾肌肤滑腻的小蛇,让她全身的血液全部僵硬的冷凝在了血管里。
她知道,只要他的指下稍稍用力,立刻就能让她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横死当场,并且完全的无迹可寻。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的过程。
展欢颜全身僵硬,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北宫烈的手指落在她颈边的脉搏处,缓缓的来回摩挲着,却一直没有真的出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知到他的指尖渐渐发力压迫下来,展欢颜的心脏已经在这一刻收缩到了极致,而就在她准备闭上眼安心受死的时候,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这个时间,所有的下人都应该已经睡下了。
北宫烈下意识的撤了手,两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人影快速从院子里走过来,伏在外面拍了拍门,语气急切道:“大小姐?您睡了吗?”
是琦花的声音。
展欢颜看了北宫烈一眼,回道:“还没呢!什么事?”
“方才夫人院子里的人来报,说是夫人的身子不适,请几位小姐都过去。”琦花道,语气越发急切。
江氏自从上回见了红,这段时间胎象就一直不稳,隔三差五的就要请大夫,展欢颜早就习以为常了。
莫不是孩子终于要保不住了?
展欢颜的心神微动,才要招呼琦花进来就想起她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可是心神一紧再度扭头看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旁边的榻上空无一人,若不是后面那扇窗子大开不时有微冷的夜风灌进来,展欢颜甚至会以为之前种种不过是她产生的错觉罢了!
他走了?莫名其妙的来,现在又一声不吭的再次消失了?
展欢颜的心头一松,方才强自支撑的力气就在这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直接瘫坐在了地面上。
“大小姐?奴婢进来伺候您更衣吗?”门外琦花还在试探性的拍门。
“进来吧!”展欢颜提一口气,声音却是虚软无力。
琦花得了她的话,赶紧推门进来,见她坐在地上,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搀扶,手臂揽住她的后背才惊觉她身上三层衣物都被汗水浸透了。
“大小姐,您还好吧?”展欢颜全身虚软,琦花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才把她扶着坐回榻上,然后二话不说的转身去关了门。
展欢颜的意识还有些混沌,看着她的动作才突然有些明白,狐疑道:“琦花你——”
“夫人那里没事!”琦花咬了咬嘴唇,大着胆子快步过去把后面的窗子也关了,回到展欢颜面前才低眉顺眼的回道,“奴婢方才起来小解,见到小姐屋子里好像有人影走动,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小姐您还好吧?”
展欢颜了悟——
的确,就算江氏真的会有什么事,报给老夫人和展培知道也就是了,找她们几个丫头片子过去能起什么作用?
“谢谢你!”展欢颜道,对琦花露出一个笑容。
方才也得亏是琦花这神来一笔,否则她真不确定北宫烈到底会不会放过她。
“小姐这是要折煞奴婢了。”琦花不好意思的笑笑,见她身上衣服都被汗湿了,就道:“小姐的衣裳都湿了,这么穿着该着凉了,奴婢去备水给您沐浴吧!”
“大晚上的,丫头婆子们都睡了,你去打盆水来,我就着擦一擦就好,明天再说吧!”展欢颜抬手将她拦下。
晚上她刚刚沐浴过,才过了两个时辰不到又要打水,这不是明摆着叫人怀疑吗。
琦花也马上明白过来,点头道:“是!奴婢这就去打水。”
琦花出去,很快端了盆温水进来,湿了条汗巾就着温水给展欢颜擦了身,然后又找了套干爽的里衣给她换了。
展欢颜的屋子里以前是巧玉和巧心轮翻守夜的,现在只剩下巧玉,便有一半的时间是她一个人。
琦花看了眼那扇紧闭的窗户,还有些不放心,“要不奴婢今晚就守在外屋伺候小姐吧?”
“今天就先不用了,你去睡吧!”展欢颜笑笑。
北宫烈既然出入这里如履平地,多一个琦花在这里能顶什么用?不过就是多一个人送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