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2 / 2)

醒来之时,天空微微亮。她打开窗户,透了一会儿气。走到屋外,将昨日的脏衣服洗了,晾在走廊的蔺绳上,看到翟容的帕子挂在绳子上。摸摸干了没有,想着要不要托人送还他。

管娘子打着哈欠出来做事,迎头就看到秦嫣正仰着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一块帕子。那丝质、颜色、大小,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而且多半是二郎主的。

管娘子脸绿了:定情物都拿住了……

成叔悄然出现在管十一娘子身边:“莺儿,做什么呢?”

管十一娘子吓了一跳:“你走路不带声音的吗?”

成叔无奈摊开手:“你看得太入神了。”

秦嫣朝他们这边扫了一眼,看到这一对中老年情侣又在暗送秋波了,回屋子避开些。

成叔道:“二郎主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管十一娘子道:“说的什么话?”

成叔道:“他们半夜出去,你以为家主会不知道?”

……

秦嫣躲在屋内的窗户下听着,原来,翟家主居然是默许的……

翟容莫名其妙盯着她练武,教她轻功,她可没觉得他有多少好心。大泽边他对待那阴山土匪的手段她是见识到的。尽管如今他没有从“幽若云”的身份里看出什么破绽,可是他对她仍然在不断探查。

秦嫣激起了好胜心:偏不让他们查出她的底细来!

她梳理了一番自己最近在翟家兄弟两人面前的表现。调整一下自己接下来应该表现出来的行为动作。如同她在黑狐部落里做好一个羸弱的小奴隶,她在幽九州面前扮演好一个倒霉的小驼奴,还有她执行的其他任务中的任何角色,她都很少被勘破。她将继续扮演好金盆洗手女响马的角色。

想好了下一步,她走出屋子,将翟容的手帕取下来,拿出一支蜡烛将其烧成灰烬。翟容显然不会要回这块被她弄脏,同时又毫无个人特色的丝帕,只有管娘子才会那般斤斤计较她和翟容之间似有似无的所谓“情愫”。

管娘子走过来叫她吃饭,看到她在烧帕子,问她:“娘子烧郎主的丝帕做什么?”

“他嫌脏了,不要了。奴婢也不敢留着,毕竟是主人的东西。”

“极是极是,”管娘子最怕她送回去,一勾一搭……那可就不好了。

秦嫣烧完帕子拍拍手站起来:“我今日还是在杏香园度一日吗?”

“花蕊小娘子,”一名小丫头走过来,说,“琴娘让你今晚在屋中,她有事找你。”

琴娘?秦嫣记得她对自己颇为冷淡,甚至很不屑,居然要到她屋中找她。她屈身应了一声。又有家主派人来,说二郎主的贵客来了,让杏香园准备点曲子,午间去给宴席添彩。

音律教头斟酌了几首曲子,选了十几个姑娘,让她们梳妆打扮,很早吃了点心,让她们拿着乐器去“归岚亭”做准备。

秦嫣自然是轮不上出去的,看着稀稀拉拉的杏香园,尤其是擅长琵琶跟她聊得较多的姑娘都出去了,只得自己回屋子自己练习一下琵琶。想来翟家主和翟容既然有了客人,今日恐怕也无人找她有事了。

归岚亭里,女乐手中的乐器叮咚。

归岚亭外的大柳树下,铺着一张宽大的秀金泥障,上面放着一张宽厚沉重的黑油案桌,桌面阔广。顶上柳树细叶滴翠,泥障上随意散座着六名男子,可谓翠拂行人首。

东侧幞头簪花、衣着亮丽的是杨召杨表哥;眉目深黑冷峻,皮肤微黑的是年龄最长的聂司河;另外一个名叫崔澜生,一个名叫崔瑾之,是一对兄弟,崔氏家族的旁支。旁边身着春纱的婢奴来往不停,在桌案上摆满了各种菜肴和美酒。

这四个人都是圣上玄甲军的勇士,曾经参加过剿灭刘黑闼的战斗。

圣上自少年从军起,最喜欢的作战方式就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冲踏敌阵,查验敌情。这几个年轻人在河北之战中也曾经跟着圣上数度冲阵,多次面临绝境之地。

自玄武门事件过后登基,因身为帝王不再能奔突于前线,圣上就将玄甲军拆了。因西域道上的事情,圣上从北海召回翟容和纪倾玦两个师兄弟,与杨召几个合并成队,命名为“白鹘卫”。

今日一早,“白鹘卫”首次聚首在翟府,翟羽开了宴席请几位年轻客人。

翟羽见自己在场,年轻人都颇多拘束,喝了两巡酒之后便推说商道上有人找他,去了花园外。

第22章 波浪

秦嫣自觉今日非常无聊,在自己屋中消磨了一把,也不敢走出杏香园,只走到园子门口,张望一下对面的湖。跟着此处的主人到处乱逛,那是因为有依仗;没有主人陪伴,还到处乱逛那是有智障。

大漠里庭院池塘难得一见,池水湛波,池边新绿,看着好不清爽。

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背影,正耷拉着圆乎乎的脑袋,颇为无聊地坐着。

原来是轶儿,他穿着一件浅蓝色春袍,身边放着一只乌竹编的鸟笼子。满脸无聊地坐在池塘的另一边。秦嫣脚步一顿,左右一看发现这孩子居然是独自一个人在池塘边。这事情应该是翟家这种人家不该有的吧?怎么也得婆子乳娘跟着一大堆。

她待缩回去,轶儿看见了她,跌跌撞撞朝她奔过来。

秦嫣的屋子离园子门口非常近,怕他追到屋子里爬床、翻东西太烦,就不退反而迎了上去。轶儿气喘吁吁跑向她身边:“阿姐,阿姐。”

“做什么?你家仆人呢?”秦嫣远远问道。

“我不让他们跟着!”轶儿大声道,他忽然停住了脚步,看着秦嫣道:“阿姐,你是不是坏人?”

秦嫣转念想到,他们翟家虽然表面看着此处没人。不过,以翟家主的性子,一定会有暗扈卫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那轶儿踟蹰的模样,大约他父亲也警告过他,莫要与她这种陌生人靠拢。于是,秦嫣顺水推舟阻止他,将双手拢在口边,大声道:“我是一个坏人——”

“啊!你真的是坏人?!”轶儿天真地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秦嫣重重点头,挥手道:“你不要靠近我——”她知道,如果轶儿靠自己太近,说不定会有像翟云那般的扈卫来将他们分开。轶儿既然一个人在这里逛,又心情不好的样子,如果此时出现藏着的暗卫限制他的行动,一定会让这小儿郎子不痛快的。

秦嫣又加重了语气:“姐姐是陌生人——不要靠近我——”

轶儿果然跟她远远保持了距离,两人隔着池塘的一片水面,相距有一丈多远。水中小鱼接喋,激起粼粼水波。秦嫣注视着那些小小的游鱼。

轶儿忽然又大声道:“阿——姐。我们这般远远说话,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