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1 / 2)

四郎一脸严肃状:“我没说笑。”

“哈哈、哈、”看着四郎晶莹剔透的手温柔的划过一朵朵梅花,好像这些梅花也都是有生命的美人儿一样。男人再也笑不下去了,环顾四周,总觉得密密麻麻挤满了那些看不见的邻居,便不由的四体生寒,在隆冬清寒的空气里打了个哆嗦。

平时不觉得,现在看来,这有味斋的老板可真是邪的慌啊。

来的一路上猎户就在心里盘算过好几次了,从捂脸少年口中知道了王岩家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他便觉得那几个道士心术不正,不是什么好货,所以对两个道士的话半信半疑。经过山市那一夜之后,猎户隐隐约约觉得有味斋并不简单,心里便希望胡四郎能够出手相助。

此时一听四郎问话,猎户趁着四郎和那个男人对话的工夫,在心里理顺思路,然后将事情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给四郎解释了一遍。

“这件事说来话长。大约是从去年腊月间开始有些不对劲的。

先是镇上许多人夜里都能听到翅膀扑腾的声音,第二天出门一看,有细心的总能在自家院子不起眼的地头发现几滴黑血。若是哪家小儿的衣服夜晚露在外面忘记收进来,第二天必然会无端端出现几个血点。

年节里遇到这样的事情,虽然还没出什么灾异,也实在不太吉利,叫人心里堵得慌。

果然,才进正月间,这些人家就出了事,一开始是小儿夜哭不止,怎么哄都哄不好。折腾几天后,别说小儿,就连家里的大人都因为睡眠不好,成日里萎靡不振。

女孩儿我不是特别清楚,但不论是胖子家的猴儿,大柱家的小柱,还是别的男孩,以前都是上房揭瓦的捣蛋鬼,但是当我走亲戚拜年,再看到这些孩子时,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每一个看上去都木木呆呆的,大白天窝家里睡觉,偶尔清醒的时候,见到客人也不知道叫人,似乎不认识我了一样。而一到子夜时分,这些小儿却又来了精神,齐齐开始啼哭。

一户两户还能说是孩子生了病,可是镇上家家户户如此,可就有些诡异了。便有人说是闹妖怪,也有人说是撞了瘟神……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父母们自然心急如焚,也不知道哪个给出的主意,叫这些人家趁着上坟接年请回的祖先还没走,焚香扶乩请神,对着祖先牌位祭祷求助。

我们这里,每年请坟之后到元宵节送坟之前,若是家中有疑难事要问卜,则扶乩请神最为灵验。以往并没有出过什么很大的乱子。可是这一次却有些奇怪,不仅请神时用了很久时间,连神现身的时间也短,有的只在沙盘上留下几笔不成文字的图画,那支笔就疯狂的乱晃起来,甚至还有些人家里,祖先附在八字轻的家人身上,面带惊恐的催促着子孙快快送神。若是不听劝阻想要继续问下去,这家的男人就会被祖先在梦中杖责。

起先家家如此,后头就出了一个例外。

唯独荷香他们家里请来的乩仙说的最为详细,洋洋洒洒一大篇,请镇上的秀才老爷一看,只说是我们这里闹鬼鸟,此鸟滴血降灾,点血在小儿衣服上之后,很快便来摄取他们的魂气,因此家中小儿才会得病。问求解的方法,乩仙就说这妖物难以降服,只是最怕狗,所以叫我们多多养狗,并且去请高人来家里施法祛邪。

因请来乩仙的是荷香,他家男人出了事,儿子又是镇上最早得失魂症,同时也是最严重的,她就不敢自专,去找了些德高望重的乡宿耋老求助。

大家一合计,正好小盘山今年来了不少道长,不如就按照乩仙的吩咐请两位来试一试。成固然好,不成也没什么害处。

天一道的高人果然灵验,他们在这些人家里做法之后,又让家中未成年的孩儿都喝他们特制的符水,眼看着的确是好了许多,孩子们也都恢复了正常。问起来,也只说好像做了一场噩梦,都不记得具体梦见什么了。

原本以为至此可以安心过年,谁知从前天晚上开始,先是许多人家的小孩子又开始夜啼,并且尖叫不止,怎么哄都哄不住。而且像是被靥住了一样,家人怎么呼唤都不能醒过来。到早晨孩子自己醒来之后一问,个个恐惧非常,不敢言语,只嘤嘤哭泣说是又做了极可怕的噩梦。

接着,连一些年纪稍长的少年少女也开始不对劲起来,白天黑夜都没精打采的,有时候好端端站在那里,也会无缘无故睡着。

本地有正月里只能扶乩一次的传统,可是有小孩的人家都慌了神。

因为上一次请来的祖先亡灵根本什么都沒说,所以有些心急如焚的父母便私下商量好,不要惊动自家祖先,只在镇上的送子娘娘庙里悄悄聚集起来,大家一起再次扶乩请神,这回请的是白桥镇上供了许多年的送子娘娘。”

一听送子娘娘,四郎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白桥镇这送子娘娘庙不知是哪年哪月建起来的,又叫子孙堂。据说极为灵验,因此香火一直很盛,里面供养着一尊抱孩子的女神,旁边又站了四五个少年男女。如果四郎没有猜错的话,所谓的送子娘娘应该还有两个名字,一个叫做鬼子母,一个唤为九子母。

猎户是个马大哈,他并没有注意到四郎微变的神色,继续绘声绘色地讲道:“这回请来的乩仙倒是十分配合。因为不会写字,所以就用笔在沙盘上做图。

问是谁干的,画个鸟。

问是怎么解决,画个八卦……

一来一回,有问必答。山民暗自庆幸祖先显灵,可是问到最后,要请乩仙回去的时候,山民大汗淋淋的发现一件怪事——请来的神送不走了!

不管怎么求,怎么念咒语,乩仙就是不走,而作为扶乩道具的毛笔笔端好像饱蘸墨汁的一样,一滴滴落下粘稠的血液来!

扶乩其实和现代的笔仙碟仙类似,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本就有一定的风险,所以除非有大事要事难断,否则镇民们并不会随意行这类邪法。毕竟,若是送不走乩仙,或者请来的是某些凶灵恶鬼,问卜不成,家中还必然会有祸事发生。”

猎户说到这里,他旁边的镇民便连连点头。

一个矮瘦的中年人似乎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他补充道:“这事说来真是邪了门,我从小在白桥镇长大,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见过。最后送神时,我先是听到耳边传来极阴森尖利的笑声,那声音真是笑得我浑身发毛。然后我就觉得自己后颈脖子处毛毛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背后对着那里吹气……”

“没错,我也感觉到了。当时我直接被吓晕了过去。”旁边一胖子仿佛心有余悸地说。

“我说怎么出门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胖子了,还担心你小子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被吓晕在房间里……”虽然情况紧急,可是依旧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嘲笑之声。

胖子却不服气:“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们去试试?我在子孙娘娘庙中一觉醒来,感觉自己一时恍恍惚惚,连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家的都不太清楚。等我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满手鲜血淋漓,嘴巴上还沾满鸡毛。妻儿都一脸恐惧的看着我。我才知道自己回家后,居然把家里唯一一只雄公鸡活活咬死了。你们说,庙里的乩仙莫不是狐狸精或者黄大仙假扮的吧?我……我这是被它们附身了?”

猎户有些担心的看四郎一眼,赶忙训斥信口开河的胖子:“呸!狐大仙能看上你这种人?都说雄鸡是辟邪的,你必定是被什么东西弄迷怔后,那东西再借你的手杀鸡!”

旁边有个镇民附和道:“对。我也觉得自己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庙里带回了家中。胖子这个不算什么。我当时一回家,亲手养大的猎犬就对着我狂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莫名就心头火起,拿起棒子就把自己的爱犬打死了。据我弟媳妇所言,当时我就跟疯了一样,将自己的爱犬打成了肉酱之后还在继续。然而在我眼里,自己打的分明是个缠在我背后的恶鬼!”

有人开了头,旁边的镇民便争先恐后的说起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灵异之事。

根据他们的叙述,四郎了解到或是家养的雄鸡被捏死,或是黑狗无端死在井里,或是家里的门神被扣去了眼,那日一起扶乩的村民家里或多或少发生了这样那样的怪事。

这些事情说来奇怪,也只是小事而已,并没有死人,所以大家并没有很当一回事。镇民们只认为那是祖先怪罪他们没有听从教诲而已,好酒好肉在家里祭拜过祖先或者家神之后,就将其抛诸脑后。

白桥镇民这样粗神经,固然与本地百年来的风俗民情有关系,更因为有另外一件新鲜事吸引走了方圆百里所有居民的全部注意力——岳琴班要来了!

从正月初一开始,方圆几百里内最大的白桥镇将会举办盛大的社戏。这社戏要一直办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年过完了之后才会结束。

今年社戏较之往年更为热闹,因为白桥镇将会请来本州最有名的岳琴班。

说起这岳琴班,和普通戏班子不同,这一家最擅长的就是表演木偶戏。因为是久负盛名的大班,自然架子也大。虽然被请来了,却说好只在白桥镇这种小地方表演一天。

因此,到了那天晚上,白桥镇上当真是万人空巷,大人小孩都去看。

因为观众太多,结果散场的时候人潮汹涌,许多人家都被挤散。回家之后,父母们就发现自家孩子不见了。因为这些孩子最小的也有十二岁,最大的已经十四岁,所以父母便以为是出门跟在岳琴班后头赶场子看戏去了,谁知道这些孩子自从那一晚后,就再没有音信。

村里派人去官府报案,官府一查,这岳琴班被南边一个富商请去府里给老母做寿去了,压根就不在白桥镇境内!

镇上的人都说是那只鬼鸟又来作祟,想去请高人做法除妖。可是,或许因为现在还是正月间,以前随处可见的和尚道士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直到昨日,镇上的赵老爷派人来说,有两位道爷在他府中,叫镇上组织壮年男子一起准备准备上山捉妖。丢失小儿的人家一听这个消息,吵闹着非要跟在后头,两位道爷都是好人,体谅他们爱子心切,就同意这些人家一起上山来寻找丢失的小儿。

可是精心准备了这么久,方才一场恶战之后,还是给那妖物跑了。道长回镇上给王岩家的孩子送魂,镇民们想来想去总觉得不甘心,便自己牵着狗来山中寻找受伤的鬼鸟,想要趁它虚弱的时候除掉它,救回丢失的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