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打你丫是轻的(2 / 2)

王妈妈和薛婆子被扔到地上还互瞪了对方一眼,才爬起来跪好,鼓着腮帮子等着大夫人发话,好像两只硕大的青蛙。

“瞧你们两个,人脸都打成狗脸,人头都打成狗头了,哪里有个府里老人的样,连新进府的小子丫鬟都不如。说!你们为何打架!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管你们什么人脸狗脸,我让你们两个通通没脸!”半晌,大夫人终于开口说道,伸手往薛婆子脸上一指,“你先说!”

“是,夫人!”薛婆子得意的看了王妈妈一眼,伸出被抓出了几条血道子的手拢了拢花白的头发,扬着头道:“禀夫人,今儿个早上老婆子跟往常一样称好了碳,在后厨的小屋里跟日山家的对账,对好了账,日山家的刚走,王三家的媳妇便来了,说是要领芙蓉苑份例里的碳,老婆子便觉得奇怪,芙蓉苑有地热,连大小姐住那的时候都没有领过碳,为何如今三小姐住那,便要领碳了,便同她说按照以往的规矩,火炭这一块儿,没有芙蓉苑的份例,老婆子也是好心解释,没想这王三家的媳妇一听没有芙蓉苑的火炭便吵了起来,说老婆子私吞了芙蓉苑买炭火的钱,说老婆子是黑心的老虔婆,还要老婆子把私吞的银子吐出来,天可怜见,夫人啊,老婆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为府里办事,哪里私吞过半文钱,老婆子气不过,便与她理论起来,哪知她竟然还动起手来,夫人你看看,老婆子这一身的伤,都是让她给打的,鼻子还流血了,夫人你一定要为老婆子做主啊!”薛婆子说着哭号了起来,双手“啪啪”的拍着地上光滑的大理石地板。

原来是为了这事!大夫人感觉到周妈妈的视线,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才望向薛婆子,见她一脸血污还和着鼻涕眼泪,顿觉一阵恶心,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喝道:“够了!”

大夫人一声断喝,薛婆子果然没了声响,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连抽泣的声音都没有,只用袖子抹着脸上的脏污,弄的一袖子的血污,让大夫人看了更觉恶心了,嫌恶的转头望着王妈妈。

王妈妈毕竟比薛婆子年轻,打起架来也占便宜,薛婆子浑身是伤,她却只是头发有些乱,衣裳有些破而已。

“你有什么可说的?”大夫人问王妈妈。

“有!”王妈妈响亮的应了一声,朝薛婆子啐了一口,才挺着腰板道:“禀夫人,这薛婆子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仅贪墨府里的银子,造谣生事,还想陷夫人于不贤不义!”

“什么?”大夫人瞪着薛婆子。

“没有……没有……”薛婆子吓了一跳,伸手指着王妈妈,“她胡说,夫人千万别相信她!”

“奴婢没有胡说。”王妈妈拍开薛婆子的手,“夫人心善,见三小姐身子弱,让三小姐住进芙蓉苑,就是因为芙蓉苑有地热,三小姐住在暖和的屋子里便不容易生病,三小姐也因为日日都在念着夫人的好,可是夫人不晓得的是,芙蓉苑房屋下面的地热已经坏了,奴婢去问过管地热的杨铨,芙蓉苑房屋底下的地热是在大小姐出嫁之后坏的,奴婢想,大小姐出嫁以后,芙蓉苑便没有人住了,没人住自然不用通地热,夫人一定还不晓得地热已坏的事,便想来禀告大夫人,命人修整屋子下面的地热,以免辜负了大夫人对三小姐的一番疼爱之心,可是三小姐体谅夫人,晓得修整地热不是一项小工程,花费也不小,执意不让奴婢前来禀报,奴婢拗不过三小姐,便想干脆到薛婆子那领些炭火,这样既不会冻坏了三小姐,辜负夫人的好意,也不会给夫人惹麻烦,可是这婆子却好坏不听,不仅说话刻薄,还指桑骂槐的说三小姐恃宠生娇,过了几天好日子便不晓得自己是谁了,三小姐是谁,难不成不是府上的小姐,不是你的主子吗?你这个欺主的老虔婆,打你是轻的!”王妈妈对大夫人说完,冲着薛婆子骂道。

“我怎么晓得芙蓉苑的地热坏了!”薛婆子扯着脖子朝王妈妈吼道。

“就算芙蓉苑的地热是好的,三小姐要点炭火不成吗?别以为我不晓得,夫人让你管着炭火,你在里头赚了多少利,每年跟采买一起分的银子不说,连发给各处的碳也经常缺斤少两,各处倘不够用,再到你那里去买,卖得的银子全都进了你的腰包!”王妈妈毫不退缩的瞪着薛婆子说道,见她脸色骤变,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你……你胡说!”薛婆子不知道话题怎么会拐到这里来,一脸惊恐的说道。

“夫人英明,奴婢不敢胡说。”王妈妈一脸鄙夷的望着薛婆子,“薛婆子的二小子在吉祥巷与人一起开了一家饼铺,开店铺的银子,都是薛婆子给他的!奴婢所说是真是假,夫人一查便知!”

“你……”薛婆子听王妈妈提到自己儿子开的那个铺子,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一下子窜了起来,扑过去就要厮打王妈妈,“我让你胡说,看我撕烂你的臭嘴!”

“既然我是胡说你急什么!”王妈妈早就防着她这一手,见她扑上来,伸手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还趁机狠狠的扇了两巴掌。

“你……”薛婆子急红了眼,挣扎着要起来,口中骂道:“府里难道只有我有私产吗?府里哪个……”

没等薛婆子说完,大夫人“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上前便是一脚,把她踢翻在地上。

“夫人……”薛婆子倒在地上,灰白的脸上淌着血,惊恐的望着大夫人,大夫人却没有再看她一眼,仰着头对箩珠道:“把这个死老婆子给我拖出去打五十鞭,让人去她家查,吞没了多少银子,全都给我搜出来,还有那个店铺,也一并给我拿回来!”

“是,夫人!”箩珠迎了一声,冷眼看了薛婆子一眼,见她张口要说话,伸手便用帕子堵住了她的嘴,扬声把外面候着的婆子喊了进来,把她拖了出去。

薛婆子被带了出去,大夫人的视线落在王妈妈的身上,王妈妈以前是主院正院看门房的,因跟王干家的不和,被赶去芙蓉苑的事她倒是有所耳闻,这样一个硬脾气,既然能顶撞王干家的,能跟薛婆子打起来,倒也不奇怪,可是……大夫人看着王妈妈,王妈妈也抬头望着她,一副倔强又憨直的样子打消了她所有的顾虑,轻轻的舒了口气,冷声对王妈妈道:“你起来吧,今日的事虽然薛婆子错大一些,可你也不是半点过错也没有的,三小姐的屋子里没有地热,你应该头一个先来禀告我,这样便不会有今日这样的事了。”

“是,奴婢知错了。”王妈妈起身垂首说道。

大夫人点点头,“行了,看在你也是忠心护主,又把薛婆子贪墨的事揭发了出来,我也就不怪你处事不当了,只是你和薛婆子当众斗殴的事却是犯了府里的规矩,就罚你一个月的月银算了。”

“不成啊夫人,奴婢家的彩儿正病着,奴婢就指着府里发的月银给她买药治病呢!”王妈妈一听说要罚月银却一下子着急起来,苦着脸恳求道:“求夫人行行好,哪怕打奴婢几鞭子也成,千万不要罚奴婢的银子啊!”

府里一般处置下人,罚银子算是轻的了,大夫人见王妈妈这样更觉得她是个死心眼不开窍的人了,也懒得计较她的小闺女是不是真的生了病,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起身道:“你爱领鞭子便去领,反正一个月的月银你是别想要了!”说完抬脚往外走,走到王妈妈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沉凝了一下,转头望着她道:“告诉三丫头,之前是我忘了吩咐,往后各府有的份例都有她的一份,一会我便让人送过去!”说完,迈开脚步出了正屋。

“是,多谢夫人!”王妈妈心中一阵狂喜,看着大夫人出了门,才低头慢慢说道,嘴角憋不住的扬出一个让人不易察觉的弧度。

碧玺出门给茹夫人换热茶,一出门就看见佳琴和栀子望夫石一般站在回廊下往门外眺望着,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站在外面不冷吗?”

“不冷!外面虽然风大,屋子里面也是阴冷。”栀子最快的说道。

“姐姐让我去吧!”佳琴还算是懂事,伸手接过了碧玺手中的红木翘耳雕花托盘,却还惦念的望了外面一眼,道:“都这么久了,王妈妈也应该回来了吧!”

“回来了,回来了!”佳琴话音才落,栀子就大叫了起来,快步下了台阶,朝王妈妈奔去。

“真的!姐姐快看!”佳琴看清后也高兴伸手指给碧玺看。

碧玺见她一副恨不得也冲上去的样子,伸手又把托盘接了回来,道:“还是我去吧,你还不进去通禀一声。”

“哦,对了!”佳琴这才发现自己欢喜的过头了,见王妈妈和栀子已经往这边走了,高兴的转身进了屋,高声道:“夫人,小姐,王妈妈回来了。”

“栀子叫的那么大声,只要不聋,都听到了。”金鎏坐在炕床上看书,刮了佳琴一眼。

“怎么样?”茹夫人紧张的问道,“王妈妈没有什么事吧?”

佳琴一愣,想了想方才好像没有看到王妈妈受伤的样子,立马摇了头道:“没有,没有,王妈妈好着呢!”

“那便好!那便好!”茹夫人惊喜的直起了身子,看了金鎏一眼,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棉袄子跟她一起下了炕,掀开门帘一出暖阁。

王妈妈和栀子也刚进屋,意见二人高兴的行了一礼玩笑的道:“夫人,小姐,奴婢不辱使命……”

“妈妈!”王妈妈还没有说完,金鎏就唤了她一声,朝门口望了一眼。

碧玺正好从门口进来,见屋子里气氛不对,金鎏一脸谨慎的望着自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小姐放心吧,外面没人。”

“还是相信点的好,栀子,你上外面去守着。”茹夫人谨慎的道。

“哎!”栀子刚才已经听王妈妈说了她是如何教训薛婆子的事,真觉得解气,高兴的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金鎏扶着茹夫人在大理石圆桌边坐下,又让佳琴去搬了个小杌子来,让王妈妈坐,才开口问道:“妈妈说吧,可要着碳了?”

“要着了,要着了!”王妈妈高兴的说道,“大夫人说了,往后府里的份例都有咱们芙蓉苑的一份,一会她便让人把东西送过来!”

“这么说我和娘也有月银了?”所谓的份例,自然不止月银这一项,还有按例每月要给小姐送来的针线绣布等物,可这却是金鎏目前最关心的一样。

金鎏和茹夫人是上个月中搬进芙蓉园的,上个月没有领月银情有可原,这月初各院都领了月银,连她院子里的丫鬟也都领了月银,她和茹夫人却没有,原本有毕宁郡主送的一百两,她倒是觉得无所谓,没想到大夫人这次回这么慷慨。

“是!”王妈妈笑着应道,接过碧玺给她倒的热水喝了一口,又撇了撇嘴,“反正也不用大夫人出银子。”

“什么意思?”金鎏问道。

“大夫人让人去抄薛婆子的家了!正如小姐说的,大夫人听奴婢说薛婆子在外面有私产后大为震怒,也不听薛婆子争辩,立马让人把她拖出去打了鞭子,五十鞭子,也能让那老婆子好好长长记性了!”王妈妈解气的道,又望向金鎏,“只是奴婢不明白,府里的管事大多有私产,这个大夫人应该晓得,不知为何会对薛婆子的事如此震怒。”

“那是因为有些事情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金鎏拨弄了一下手便的茶碗,笑着说道。

别说正五品院使府里的管事了,只怕八品芝麻官家的管家也有几亩良田在收租,这种不算秘密的秘密,不要金鎏出去打听,就是碧玺、佳琴也晓得不少,连金鎏都能打听出来的事情,大夫人自然不会不晓得。

只是这种事情又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一旦摆出来,就是明着触犯了府里的规矩,大夫人若是不处置,便是治家不严,可又不能让事情牵连太广,恐会影响到府里的运作,所以大夫人才会速战速决的处置薛婆子,为的就是遏制事态的扩大化,避免影响到府里的平衡。

至于大夫人承诺送来的月银,想必也是一种安抚的手段,反正就像王妈妈说的,那也不是花她的银子!

隔天,周妈妈就来了芙蓉园,身后还带着丫鬟婆子,手里捧着这个月芙蓉苑应得的份例,还有两筐乌黑油亮的火炭。

“这碳烧的时候烟尘少,烧后只留下雪白的碳灰,是上好的银丝碳,大夫人屋子里用的也是这种碳。”周妈妈坐在椅子上,指着地上的两筐碳说道。

“有劳妈妈了,我这也没有什么好谢妈妈的。”金鎏一脸感激的道,捏了捏周妈妈刚递到她手里的荷包,里面放的是她这个月的月银,三两白银,从里面摸出来一两看了周妈妈一眼,塞进了她的手里,道:“这个,还请妈妈不要嫌弃。”

周妈妈的视线一直落在金鎏的身上,见她塞银子给自己,忙退了回去,道:“三小姐这是做什么,奴婢为主子办事,是应当应分的,哪里能拿小姐的银子,小姐赶紧收着,别看是住在府里,这该花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这……”金鎏捏着又回到手里的银子,眼里含了泪花,仰头望向周妈妈,哽咽的道:“还是妈妈心疼我。”

“哎!”周妈妈叹了口气,拍了拍金鎏冰冷的手,顿时也觉得这屋子格外的冷起来,道:“三小姐也别怪夫人,夫人也有她的难处,一个女人家要管着这么大个府邸,多少回有些疏漏。”

“金鎏不敢。”金鎏忙低头说道,“金鎏晓得自己的身份,只是觉得自己又给母亲添麻烦了,母亲能让金鎏和娘住在大姐姐的院子里,又送了衣裳和首饰给金鎏,这已经是金鎏的福分了,金鎏不敢奢望什么,还请妈妈替金鎏转告母亲,这次的事是金鎏院子里的人莽撞了,还请母亲不要见怪,以后金鎏一定不给母亲再惹麻烦。”

周妈妈欣慰的点了点头,“三小姐这样想,也不枉奴婢辛苦一场,把你从西偏院里带出来了。”

“金鎏永远记得周妈妈的恩情。”金鎏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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