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看了一下唐人杰,他的脑袋和我挨得很近,我伸手把他推开了一点,然后才说:“我在大坝上。”停一秒又主动说,“我等下就会回来。”
电话他的声音仿佛迟疑了一下,“晚上不要走得太远。”
我立刻让他安心,“我知道,我没走多远。”
他停了一停,“……要不要我来接你?”
我暗暗叹气,但不免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然后赶紧说:“不用了,我马上就会回来。”
“那好,你自己注意一点。”
“我知道……谢谢徐老师。”
这两句话说完,我们的通话就结束了。徐横舟果然是来履行他的监护人职责的,也许刚才在院子里,我上唐人杰的车,他就看见了。
我放下电话,转头就看见唐人杰一脸怪异地看着我。
“徐老师?……是那个人打来的电话?”
我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瞒他。我们俩的情谊已经到了约好三十岁的时候一起去归隐,那我的这点恋爱心得,告诉了他又何妨?也许唐人杰会比唐笛灵更能理解我。
于是我点头承认了,“是的,他现在也算是我的老师,我归他管。”
唐人杰却自有他的逻辑,他看着我,“老师会管你这么晚了跑那去么?你又不是幼儿园的小学生。你别骗我了,你们俩之间肯定有猫腻。”
我又承认了,“当然了。”我说,“我暗恋他。你不也知道了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么?”
“别和我胡扯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他对你。”
我又望着夜色的芦苇想了想。
夜晚,看不见芦苇苍翠的颜色,只能看见大片的芦苇正在摆动。江水是混浊的,所以我总是被其他的东西吸引注意力。
我回忆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遇到徐横舟的全部。算来算去,也就两个星期。虽然我们牵过手,我还曾经扑到他怀里抱过他,但真的不代表什么。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那也就是他曾经是那个相亲男。
于是我把这事当成笑话告诉了唐人杰,既然说了,就都说给他听吧。然后连唐人杰都惊诧了,“不是吧,他就是那个被你冲了话费的相亲男?”
我点点头,“是啊。”
唐人杰也无语了,半天才丢了一句:“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是什么意思?”我诚心请教。
他却说:“你刚才不是还让我痛快一点、不要婆婆妈妈么?你自己说的,喜欢就去告诉他,不喜欢就算了,为什么轮到你自己,就这么婆婆妈妈,还变成了你一个人的事情。”
我回答得很快,因为这个原因我自己也想过无数遍。
“因为我可能会变成一个瞎子。”
我对唐人杰说:“你这么聪明,这个原因还要我告诉你么?”
他就半天没说话,再开口就叫我的名字。
“……小小。”
“嗯。”
“三十岁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归隐吧。”
我们俩的谈话最后就结束在了这里。我说你应该回去了,他点点头,然后我们俩就站了起来,向唐人杰的车走去。
结果刚一转身,就看见大坝那边有个人影。
夜晚的大坝上是真的很空寂,一眼望去,除了长堤,还是长堤,忽然有个人伫立在堤坝上,那种感觉就像马路中央忽然长了棵树一样。
我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谁,实在是因为对他夜色里这样的身影太熟悉了。
唐人杰也一愣,随后他就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卧槽,要说你们俩没事,你把我的眼睛戳瞎算了。”
“肯定是有事的。”我首先承认了这一点,然后也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他是那个相亲男。”
大约十几秒以后,我已经走到了徐横舟面前。
“徐老师,你怎么还是来了?”
“太晚了,怕你不安全。”徐横舟回答得很坦然。
说话的时候,他看着我,说完了才看向唐人杰。下午的时候,他们两人虽然没打过照面,但在工地和食堂里已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对着唐人杰,他微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就只能对唐人杰说:“这是f大的徐老师。”
我以为唐人杰至少会喊一声徐老师的,结果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的声音,一转头,还看见他正挺不礼貌地上下打量着徐横舟。我生怕他一直这样不礼貌下去,那我的脸可就丢大发了,于是赶紧提醒他一句:“唐人杰,这是我们考古队的老师。”
唐人杰这才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还是用那种眼光看着徐横舟。我简直想踹他一脚。还好徐横舟像是毫不在意似的,对他的那种目光仿佛视而不见,还是镇定自若地站着,但也没说话。
我只能呵呵笑了一声,然后就赶紧打发唐人杰走。
“你快走吧唐人杰,现在已经有点晚了,你开车到家还要两个小时。”又对徐横舟说,“我正准备回去。”
徐横舟这才说话,“是有点晚了,开车小心。”后面一句话他还是对唐人杰说的。
唐人杰的车子就在几米之外,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把徐横舟打量够了,他已经准备去向他的车子了,听了这话却突然停了下来。
“谢谢老师对左晨的关心,这么晚你还来接她,你很关心她嘛。是不是听说了她身体不太好,所以老师你才这么关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