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惜花茶杯在手指间不停转来转去,然后摇头叹道:“小白,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楚桐一直很专注地在盯着温惜花的动作,什么东西飞速地从他眼睛里逝去,轻轻抬头,他长叹了一声:“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朋友之间,本来就是要无话不谈,也不应该有什么隐瞒。”他深深地望进温惜花的眼睛,道:“但是,就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才不能说。”
那纠结起来的眉心已经透露了太多,温惜花叹了一声,道:“我明白。”
他是真的明白。
如果今天的温惜花只是一个陌生人,也许楚桐会愿意告诉他很多秘密,解答他很多问题;但他们是朋友。有的时候,越是亲密的人,一些事情就越难以出口,不止怕被对方因此看不起,也怕自己因此看不起自己。
楚桐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淡淡地道:“有些事,即使我不说你也会知道。你想必已发现,我的武功现下已废了。现在在那儿的沈白聿,是我的孪生兄弟,一个剑术天分比我好,将来的路也比我宽阔的人。问剑山庄不会需要一个不能使剑的少庄主,吴钩也不需要一个运不起内力的主人。”
他谈论自己时那种漠然和无关紧要的神情,在一瞬间刺痛了温惜花。温惜花皱起了眉,停住了桌上旋转的茶杯。
楚桐又道:“本以为上一次必死无疑,结果居然给我活了下来。所以,我有了一个想法。”
温惜花问道:“什么想法?”
楚桐微微一笑,道:“重来一次。一个人一生中,这样的机会绝无仅有。这一次我不再是沈白聿,不必踏足江湖,一生荣辱不再系于一柄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温惜花忽然笑了,道:“可是你却做了官——官不是普通人。”
楚桐笑道:“因为我忽然发现没了武艺,自已一无所长。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人,不当官,还能干什么?”
温惜花失笑道:“好个‘什么也不会,只好去当官’,所谓‘小隐隐于林,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想要摆脱江湖耳目,我还真想不出有比做官、比在京城做官更好的法子。这么妙的主意,也亏你想得出。可惜一个人想要从红尘抽身,谈何容易。”
楚桐看着他,道:“你的感慨倒是不少。发生了什么?”
温惜花回眼看他,道:“不是我发生了什么,而是你发生了什么。不知你这里风水是否特别的好,一个晚上居然来了三拨人。”
楚桐脸色大变,道:“三拨?除了你和孟管家,今晚还来过别人?”
温惜花也脸色一变,道:“我看你毫无反应,还以为你早已知晓。我刚进门时惊走了一个,行藏才被你发现,那人轻功不弱,可是身法并不熟悉。”
楚桐刷地站起来道:“糟了。快,去叠翠坊。”
如果说这世上没有比青楼的夜晚更热闹、更绮丽的地方,大约没有人反驳。叠翠坊今晚如平日一般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而各个院落后面丫环仆人住的地方,也如平日一般寂静,和前面的喧嚣比起来,竟然有一丝凄凉。
朱嫂住的屋子门扉紧闭,看似毫无稀奇,但温惜花还没推门,已经闻见了一丝血腥味。他皱起了眉,一伸手推开了那扇窄门。
屋里光线昏暗,除了极简单的摆设,剩下的就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