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一句,胡静方才变了脸色,她已完全笑不出来,目光森冷而锐利,冷冷瞅着他道:“你知道得真清楚啊。”
楚桐不为所动,依旧微笑道:“多谢。”
胡静眼中闪过一丝绯红,死死盯住楚桐那双幽深的眼睛,两人寸步不让地互相凝视了片刻。半晌,胡静的杀气一敛,苦笑道:“好胆识,你怎知我不会杀你?”
楚桐摇头,道:“我不知。不论你信与不信,我虽没有武功,想杀我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胡静呆了一下,点头道:“我信。单凭你敢孤身而来,我就知道你不是好相与的人。”
楚桐道:“其实,事情若是到尊夫这里为止,还都与普通的推断相符,可惜中间多了一个变数,让我的想法完全反了过来——那就是假扮成女人的钟快腿。”
胡静愣住了,楚桐没有理会她,道:“最初看见胥老爷的尸体,我就知道不对:夏天天气再怎么湿闷,也不至于腐烂得如此之快。更不对的,是老余根本没有看出异样来。以他长年忤作生涯,自然是从肌肤颜色、浮肿情况、尸体有无损坏来分辨死亡时间。因都无异状,又找不出什么理由,只好当天气作祟。我本也这么认为,后来想到了一个可能。”
胡静脸色冷凝,也不插嘴,听他续道:“有钱人家冬天的时候,常常会在附近高山积雪之地挖坑埋入冰凌积雪,待到来年夏天酷暑,再将冰雪运入家中地窖随时以备取用。胥老爷死的不是时候,大同县的老江湖钟快腿公差在外,尊夫生怕没有人能认得出这是‘五寸一’下的手,就以布包裹了胥老爷的尸体,放在家中冰窖里。冰雪温低,不但保得尸体不腐,也可让伤口没有异变。可是经此保存的东西,若要腐烂会比正常速度快上许多,老余他们去的时候伤口轮廓还算清晰,我去的时候已经开始变色,就是这个缘故。”
胡静道:“你去摸发根,自然是因为冰雪寒气会在毛发之间聚集,遇热成水。胥宝定那天回来没有沐浴,又是傍晚,水气从何而来,就一清二楚了。”见楚桐没有搭话,她又道:“那时你想必已怀疑我们夫妇,只是会知道这些,证明你不但出身不错,江湖经验也相当老到。”
楚桐避而不答,道:“那时我倒没有怀疑你,但胥老爷这一死,尊夫受益匪浅。只是我虽然怀疑,却苦无证据。”
胡静终于一点点恢复了血色,她依着一边坐下,笑道:“你运气可说太好,当时来了调令,这案子就一甩手给了下任。钟快腿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贪杯。他在席间和人说起这事,正好那人是胥子常的朋友,就当笑话讲出来听。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胥子常当机就想杀人灭口。”
楚桐问道:“去假作刺杀钟快腿的,是你还是你丈夫?”
胡静道:“是我。我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有多么远跑多么远,不要再提此事。”
楚桐忽然又笑了,道:“若因为秘密灭口,那被灭口的人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秘密不再是秘密。你如此做,明明是希望他来找我,然后将我一起除掉,又何必说得如此好听。”
胡静居然没有反驳,她神情恍惚,似是摇摆在过去与未来之间,楚桐心下微异,口中道:“他终于如你所愿来找了我。尊夫自然不晓得你的作为,定是四处派人寻找,正好借法事为名来到京城,就近下手。”
说到这里,他心头一动:只怕这场法事也是来自胥子常的撺掇罢。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续道:“我一直以为五寸一云云是胥子常假托,从道理上也说得过去,他弑父夺权,自然不可让人怀疑。若没有五寸一这个幌子,首先的疑凶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