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请先生算了日子, 婚礼定在五月十三日, 正好那时还不到端午,气候不冷不热。
四月初陈茂德就让徐萝卜把请帖发出去了, 远在海外的族人也发了电子版。电子版则形式丰富些, 除了传统的一张请柬外, 还附带有几张陈勤森与邹茵的婚纱照gif动图。
陈家嫡长房承宗继业的大少爷结婚,这在家族中可是件顶顶了不得的大事,一时之间各个群里便热闹了,都在议论着行期、礼物与红包等。
陈氏根基庞大,因此在互联网盛行后的时代里,不仅建有全族的总群, 按着地区、辈分、人际等, 又私下里分支了许多个小群。大人一辈的就不说了,在年轻的同辈与小一、二辈的q群里,可是好不沸腾。
有去年老太爷七**寿时回去过的那几个, 早已在群里八过几轮阿森哥(叔)与茵茵姐的故事。只说阿森哥(叔)人长得超帅,气场出挑又富有世家精隽,茵茵姐生得也美极了, 长发垂在肩头, 坐在一张桌椅旁, 气质不比哪个明星差。他们两个即便不语, 眼对眼扫一下也都是无言的爱, 旁人休想插足进去的。
如今邹茵和陈勤森那张躲蚂蚁的婚纱照, 被他们在群里传开, 果然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一对,不禁纷纷唏嘘崇拜。反正话传来传去,就都没有秘密了,还有的不知道从哪里把他两个当年的恋爱史都挖了出来。
譬如在[陈氏新马泰00 ]的中学生群里,就是这么说的。
说茵茵姐在17岁上高中的时候,就邂逅了阿森哥。那时候茵茵姐还是学校的三好学生 主播,阿森哥已经是个23岁很社会的青年了。(你不要嫌弃这个“社会”,要知道,那可是个beyond、无间道和古惑仔的年代,男人不社会不男人啊。所以当时的森哥手下带着小弟,一定是很酷的。)
有天晚上阿森哥骑着摩托车,在茵茵姐家的夜摊前停下,点了几碗云吞面。不料遇到黑-涩会流氓来报复,阿森哥尚坐着没动,茵茵姐紧张之下,已经拿起苍蝇拍把那个老大的脸piapiapia煽肿了,那个老大最后是戳着手指一瘸一拐被扶走的。
后来阿森哥就对茵茵姐一见钟情,展开爱的攻势,并穷追不舍。听说那年的寒假,他们两个还把二楼房间里的沙发都震断了。
群里听得一片哗然:
——哇,好重口!那不是才比我们差不多的年纪?
——不要这么呆瓜好不好了,他们那个年代和我们不一样。
——比我们现在好多了,父母辈都是那个时候走过来的人精,做一点小动作都知道。
嘘!嘘!嘘——
先前八卦的戴黑框眼镜学生头妹子便发了个严肃脸:“反正这个是绝密之传,除了我们这个小群,别的群都不能够说出去。谁违背踢谁出群。”
要是没传出去,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一个个默默腹诽,嘴上还是闷应“知道了”。等到五月婚期及近,能够有机会随家长回国的便像抓到了奖一样。
大约5月10号、11号,族中的亲系差不多就陆续回到了水头村。
那会儿村口设了障,陈家已经张灯挂彩披红,热闹喜庆地准备起来了。果然看到阿森哥牵着肚子微微的茵茵姐,在宅里院外的走进走出。天热,阿森哥穿着深色的t恤便装,茵茵姐松松绾着长发走在他身旁,人很多,阿森哥走几步便会不自觉地低头看,然后茵茵姐就把指尖攥进他的手掌里,默契又甜蜜。
反正承宗继业的族长总是叫人崇拜,偷拍的照片传到群里,每次都是“哇呜”“哇呜”。当然也有不少族弟族妹蹭过去求照的合影了,照片里两个人笑容那般登对,叫人艳羡。
z城办亲事讲究吉时,迎亲的那天,7点钟陈勤森便叫了一众朋友与弟兄,开了20辆豪车绕城走一圈,然后停在邹太婆的二层小房子下。
邹茵没有娘家族亲,姑奶奶已经事先叫了她留在国内两个侄子侄女的儿女孙辈,挤了满满堂的一屋子,撑得场面也是好生热闹。
陈勤森一身西装笔挺,手攥玫瑰站在楼下唤她:“邹糖糖,老公接你过门了!”
邹茵四点半就起来梳妆打扮了,这会儿穿着洁白的婚纱坐在楼上,听见了也要装作不应他。一个姑奶奶家的侄孙女打开窗户,朝楼下喊:“没红包呀,陈少爷发红包才允许开门!”
阿k甩了一摞子红包上去,又给一楼的门窗也递进一沓,随便撒随便分。
新郎官这么大方,还有什么话可讲,几分钟楼下的防盗门就干脆利落地打开。
再过五关斩六将,总算是上到了新娘子房间门口。往常看到的陈氏大少爷皆冷酷而阴沉,今日陈勤森倒是嘴角噙着浅笑,甚好脾气。看见邹茵千娇百媚地坐在床沿,便对她道:“茵茵,接你去陈家那边,要过门了。”
去陈家那边,那边以后就是你的家,你的公公和婆婆。姑奶奶站在旁边,满面喜笑地附应。
邹茵的眼角红红的,原本说好等下看见陈勤森一定不要哭,一定要笑,怎么见到了人又这样不争气。
前些天收到邹美君寄来的包裹,邹美君得知她怀孕和就要结婚的消息,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对于这个丫头,有关着她年轻风华时专挚的感情与被负的辱没,她并不想走回头路再去看,另要照顾弟弟濯琪的康复,因此便没能够过来。
她给邹茵寄来了两套手制的小衣服,一套是芒果黄的小毛衣和果色的小裙子,还有一套是纯棉的男宝宝贴身装。应该是防着不论生男生女都有得用。还有两盒子饼干点心与树叶标本,是濯琪为邹茵准备的。
邹茵想起她从前时候,拉着行李箱,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目不斜视的离开,没想过这么多年后,还能够收到她给自己宝宝送的礼物。她也没怪过她,一直都是但愿她过得好的。邹茵便把东西收着了,预备等婚礼忙完后再给她寄喜糖和回礼过去。
何惠娟也没能来,虽说两个城市离得不远,还有动车很方便,但何惠娟说她怕来了会哭。说:“邹糖糖,我怕是看到你出嫁,会哭得天崩地裂,多煞场面呐。”
年后何惠娟已经叫她爸把x市的水果店盘出去,自己在小姑家附近的街边租了一间十来平米的小铺面,卖婴幼儿服饰。原本开业的时候要请邹茵过去捧场,但邹茵又怀孕又筹备婚礼拍婚纱的,就没能够过去。听何惠娟说,她隔壁店铺有个卖水果的男人,似乎总是对她有意无意。
那个男人三十七八岁高壮汉子,经常何惠娟拉卷门的时候力气不够,他都会腾出手过来帮一把。为人似乎随散,并不怎么认真营生。反正之前经常看他十点了才过来开门,晚上八点多差不离就关门,也住在附近一个老式的小区里。听说以前当过高原机械兵,胳膊受过伤,退役了,开个水果店讨生活。
自从何惠娟在这里开店后,倒见勤快了,时常过来没话找话的逗逗孩子。小安安大概是没有爸爸在身边,每次看见他就抓小手,可何惠娟看他比自己大了十岁,并不太乐意搭理。
何惠娟心底,应该是还没有忘净郑元城的。
邹茵和她,两个自幼儿园就一起经历过种种,自然理解她的感受。当年郑元城才给她过个生日而已,她都能那样啼啼笑笑的,要是自己结婚,那就更哭了。又或是想要避开郑元城不见。邹茵便答应她,到时候给她发现场的视频过去。
此时邹茵坐在床沿,便对陈勤森说:“陈张宝,你娶了就要一辈子对我一心一意。”然后把手伸出去。
陈勤森微瘸着走进来,微一躬身,兜着已经一人两命的邹茵抱起:“把心都掏给你要不要!”两个人唇贴着唇深吻了一嘴。
“砰——啪——”去到楼下,徐萝卜在门前放了一串炮。
一辈子只结这么一次婚,知道她爱浪漫,便先驱车到市里的教堂,举行了西式的仪式,互相交换过婚戒。然后再绕城回到水头村,换上去年小姑送的新郎新娘服,举行中式的拜堂成亲。
到水头村已经近晌午十一点了,老太爷与陈茂德、张氏等大人,已经着装讲究地坐在堂厅里,等待了有多时。
两个从婚车上下来,姑奶奶的孙侄女打红伞,一起走到里面。司仪打开册子唱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谨以白头之约,红叶之盟,载明鸳谱。今后夫妻二人同心,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念完后把册子一阖,新郎新娘便要拜堂了。
“一拜天地”,陈勤森牵着邹茵的手,转身朝外面的天地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又转身对上座的长辈们鞠了一躬。新时代不兴下跪,鞠躬已是礼俗之敬。
司仪又念“夫妻交拜——”
邹茵今天绾着髻,发簪、颈项、肩头、胸前都坠着亮闪闪的金饰,珠光宝气的,看得甚养眼。陈勤森凝着她,启口轻笑:“我老婆今天真美。”
邹茵低语:“天天看,只有今天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