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听到“噗通”一声, 就看到嬴豫一下消失了, 奔流的洪水中只剩下一个水花, 嬴豫的身影一下被吞没, 再也找不到了。
吴纠吓了一大跳, 连忙喊人, 嬴豫身上没有梆绳子, 什么保护措施也没有,旁边跟着的士大夫一下就吓懵了,一下不知所措, 根本没人去拉,也没有人去救嬴豫。
还是斗廉最先醒过来,猛地就冲过去, 众人都是一声惊呼,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斗廉一跃, 犹如豹子一般身形矫健, 直接跳进了咆哮奔腾的水流中, 也发出“噗通”一声。
旁边的士兵大喊着:“将军!”
斗廉那高大的身躯很快淹没在水流中, 一下就寻不到人影了, 只能看到被水流一下绷紧的绳子,发出“崩!”的一声, 顺着水流的方向,几乎不堪重负。
齐侯一看, 立刻对吴纠说:“二哥你在这儿等着, 孤去救人!”
他说着,快速将黑色的朝袍一脱,直接甩在地上,随即快速冲过去。
就在齐侯冲过的这个时候,斗廉已经从咆哮的水中又冒出头来,一瞬间众人发出惊呼的声音,因为他们不只是看到了斗廉,还看到了嬴豫。
嬴豫脸色苍白,被呛了水,不停的咳嗽着,因为呛水,已经醒过来了,只是意识有些微薄,不太清/醒,手勾住斗廉的脖颈,但是根本抱不牢固,斗廉一只手紧紧搂住嬴豫的腰,另外一只手紧紧/抓/住绳子,两个人被水流冲击着,好像随时都能被冲走一般。
旁白的士兵冲过去,大喊着:“快救将军!”
“斗射师抓牢!!”
“拉绳子!快拉绳子!救将军!”
楚国的士兵比那些吓傻的江国士兵还有士大夫反应快得多,快速冲过去,他们身上都有梆绳子,因此也比较安全,不过因为水渠坍塌,何止是图纸的错误,修建的工程也跟豆/腐/渣一般,踩在上面容易塌陷,随时都会再陷下去,根本禁不住这么多士兵踩/踏。
就听到“啊啊!!”一阵大喊,几个士兵险些掉下去,旁边的士兵快速一捞,拉着绳子把他们拽了上来,就听到“咕咚咕咚”的声音,崩塌的河床和水沟又坍塌了一些,将河岸扩张的很遥远。
士兵们不敢贸然过去,只能几个人过去,拉住绳子,快速往上拉,虽然水中只有嬴豫和斗廉两个人,但是水流速度太大,阻力太大,那几个士兵拉着绳子,几乎拉不动,使劲的往上拽。
嬴豫的意识模糊,半昏迷半清/醒,被汹涌的水流击/打着,感觉有人紧紧搂着自己,迷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脸发狠的斗廉,斗廉使劲抱住他,完全不松手,手臂被水流击/打的颤/抖着。
嬴豫顺着斗廉往前看,那绳子已经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被水流冲的不停绷直的左右乱摆着,绳子已经开始起了毛茬儿,吱呀乱响着。
嬴豫扬高下巴,让自己可以说话,虚弱的说:“绳子……绳子禁不住了,快松手……”
斗廉这才看到,绳子竟然要断裂了,起了毛边,被水冲着,马上就要断开,已经不堪重负的勾勾连连。
斗廉却一脸发狠,更加抱紧了嬴豫,说:“我不会放手的,你抓紧了。”
嬴豫的眼睛看着斗廉,似乎有些复杂,斗廉好像听到他在说什么,然而他没听清楚,耳边是咆哮的水声,就在这一霎那,还有“啪!”的一声脆响,十分清脆,绳子一瞬间崩裂,与此同时士兵大喊着:“拉住!!!拽住!别松手!啊啊啊啊——”
河边的士兵拽着绳子,被一兜,飞快地往前扑去,后面的士兵措手不及,一把没有抓/住,那两个士兵拽着绳子被往前一兜,眼看着就要冲进水中,没有了绳子绷劲儿,水中的两个人也一下被水流席卷,一下就要被吞没。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崩!”一声,往前扑的士兵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衣被一把抓/住,向前冲的力道一瞬间就消失了,猛地被勒住。
士兵们惊呼着,转头一看,就看到齐侯一把抓/住最后一个士兵,嘶哑这声音说:“快拽绳子!”
因为坍塌过的河渠很软,根本不能允许那么多人踩/踏,踩/踏只会加重崩塌,因此旁边的士兵还是不敢过来,却屏住呼吸,死死盯住他们。
吴纠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看齐侯猛地冲过去,一下踏上豆/腐/渣一样的河渠,疯狂的水流冲起来,不断拍打在齐侯和那些士兵的身上脸上,那场面简直就是命悬一线。
齐侯紧紧/抓/住士兵的背心,另外一手一把拽住旁边的树干,手指“啪!”一声,紧紧抠住树干,树干上瞬间就留下了一个血/印。
齐侯说:“动作快点,绳子要绷不住了。”
士兵们也紧张,连忙拉绳子,将捆住斗廉的绳子往上拽。
嬴豫已经又昏死过去,完全没有了力量,斗廉一面抓着他,一面拽住绳子,以免只靠系在腰上的力气,绳子会很快崩断。
眼看着斗廉和嬴豫就要从水中被拽出来,斗廉拖着嬴豫,快速的顺着疲/软的水渠往上爬,士兵们也帮忙去拽,吴纠刚刚松一口气,就听到“轰隆”一声,河渠再次坍塌,疲/软的河渠顺着水流像泥浆一样滚落下去,被快速吞没。
斗廉抱着嬴豫,“噌!”的往下陷了一下,齐侯还抓着树干,猛地一探身,一把抓/住斗廉的胳膊,因为斗廉还抱着一个男子,嬴豫身材并不矮小,骨架子不轻,体重自然也不轻,若不是齐侯,恐怕斗廉和嬴豫又要掉进水中。
士兵们快速来帮忙,站在远处的士兵抛过去绳子,斗廉抓/住绳子,这才被拉了上来,齐侯松了口气,赶紧也退开疲/软的河床和水渠。
吴纠吓得脸色都苍白了,好几次众人都险些掉下去,而吴纠也没办法帮忙,毕竟他过去也是捣乱,河床又那么疲/软,根本禁不住人踩。
吴纠见齐侯斗廉和嬴豫全都安全上岸,连忙冲过去,齐侯都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咚!”一声,差点被撞一个跟头,吴纠已经冲过来,一把抱住了齐侯。
齐侯有些懵,因为吴纠抱的太紧了,赶紧安抚的说:“二哥,没事儿。”
吴纠立刻说:“受伤了没有,快给我看看!”
齐侯笑了笑,说:“没受伤,就是手有点破皮。”
吴纠低头一看,方才齐侯刚才用手抓/住树干,那树木太高,树枝十分靠上,因此齐侯无法抓/住树枝,只能用手指抠住树干,这样一来,手指全都破皮了,上面斑斑驳驳,还扎了倒刺,看起来十分可怜。
吴纠吃了一惊,齐侯见吴纠满眼担心,捧着自己的手,那表情真是太可爱了,齐侯便“哎呦”了一声,说:“好疼,疼死孤了。”
吴纠听他喊疼,更是担心,那边棠巫正在抢救嬴豫,嬴豫昏迷过去了,还呛了不少水,其他医官赶紧来给齐侯看手,有不少倒刺需要挑出来,其他并不难办,只是皮肉伤不过伤在指头上,因此只能好好养着,尽量不动东西。
吴纠怕齐侯不老实乱动,便说:“包严实点,全都包上。”
齐侯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手,被包成了一个大包子一样,根本看不出手的形状了,好像卖萌似的。
吴纠确定齐侯没事,这才过去查看斗廉和嬴豫。
斗廉坐在旁边,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了,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也潮/湿的,滴滴答答往下滴水,胡乱的坐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只不过他的眼睛还是牢牢的盯着躺在地上,被棠巫施救的嬴豫。
嬴豫呼吸有些微弱,脸色苍白,吐了不少呛进去的水,此时已经没什么危险,只是仍然昏迷不醒,似乎是虚弱的,他脸色难看极了,眼底都是乌青,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脆弱,好像连碰都经不得碰了一般。
吴纠快速走过去,说:“怎么样?”
棠巫皱着眉,不知为何,表情有些凝重,说:“王上,江公身/体虚弱,又着了风寒,请速速回宫罢。”
吴纠立刻点头,说:“先回宫去。”
嬴豫在昏迷,他们过来的时候也没有缁车,因此只能骑马回去,斗廉将嬴豫抱起来,放在马背上,自己也跃上马背,带着嬴豫骑马,很快众人就回了王宫。
斗廉将嬴豫一路抱进小寝宫,放在榻上,寺人们赶紧打来热水,嬴豫不知为何,一直昏迷着,就是醒不过来,脸色也十分憔悴。
棠巫赶紧下了一个药方,让人去熬药来,众人都有些担心的看着昏迷的嬴豫。
棠巫施救,其他人也不敢出声儿,就全都堆在一边,匽尚这个时候从外面赶过来,吴纠和齐侯对视了一眼,就走出了小寝的内殿,来到外殿,匽尚正等在那里。
匽尚看到吴纠和齐侯来了,连忙行礼说:“君上,楚王。”
吴纠说:“水利图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匽尚皱着眉说:“尚也正想说这个,君上和楚王有所不知,除了水利图有问题,似被人偷换掉包,还有水渠修建的工料明显也有问题。”
“工料?”
吴纠眯了眯眼睛,说:“匽先生的意思是……有人偷工减料了?”
匽尚点了点头,说:“尚方才看了一圈,那水渠犹如泥潭,若按照尚的水利图和工程,绝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水利图被人偷换了,而且明显不合理,匽尚十分纳闷,就算的确是被人偷换了,但是这么不合理的水利图,司控部门在建造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提出疑问吗?
还有这用料,偷工减料到了极点,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匽尚见齐侯和吴纠皱着眉,便说:“君上,楚王,水渠之事,可大可小,若是有人想要从中作梗,大可以说是齐国和楚国想要愚弄江国,而且现在有工匠被水流冲走,还涉及到了大片农田,另有一户当地权威的豪绅家宅被淹,此事……恐怕不容易了解。”
匽尚所担心的,绝对是正确的。
因为是在凤凰台的近郊动工,因此影响十分大,江国的百/姓和士大夫们都在关注着这次的水力工程,毕竟若是这次水力成功,他们来年就不会遭到水患了。
但是谁成想竟然变成了这样,不只是百/姓和士大夫们的舆/论问题,还有实际的问题,淹了农田,还得罪了当地豪绅,这个事情不好解决,若查不到根本,恐怕事情就会赖在齐国和楚国头上,毕竟匽尚是齐侯和吴纠带过来的。
吴纠脸色不好看,这个时候就听到有寺人混乱的声音,随即子清冲了进来,匆忙的说:“王上,齐公,那被水淹的豪绅,组/织了一群百/姓,要让江公赔偿他们的损失,已经堆在宫门口,聚/集了好些人,禁军都轰不走。”
吴纠眯了眯眼睛,说:“这事儿不能用武力解决,传寡人命令,为水淹的百/姓放粮,让那豪绅回去合计一下自己的损失,如今江公还没醒来,无论是舍粮还是赔偿损失,楚国都先垫上。”
子清连忙说:“是。”
因为这事儿耽误不了,恐怕引起骚/乱,因此子清赶紧就去办事儿,找了楚国随行的士大夫们,连忙让士大夫们支取随行的粮食,给受/灾的百/姓发放粮食。
幸亏受/灾的百/姓并不太多,他们带来的粮食绰绰有余。
吴纠又让人带着士兵去抢险,将河床先堵住再说,众人立刻分头行动,很快就各自去忙了。
吴纠下了命令,还没喘完一口气,棠巫已经从内殿走了出来,似乎有话要对他们说一般。
吴纠看着棠巫,说:“棠儿,可是要说江公的病情?”
棠巫点了点头,让吴纠将寺人和宫女遣散,这才低声说:“王上,齐公……江公很可能是中毒了。”
吴纠听了颇为吃惊,说:“中毒?”
棠巫点了点头,说:“正是,江公一直发/热不退,棠儿本以为只是普通风寒,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如今看起来并不像是风寒。”
嬴豫突然生病,而且一直不好,也不知是什么问题,他本是不怎么生病的人,又是习武之人,也不羸弱,不知怎么的,起初棠巫也没有在意,还以为只是风寒发/热,结果却想岔了。
也不是棠巫医术的问题,而是棠巫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因为嬴豫中的毒,是类似于砒/霜的东西。
这个年代的砒/霜提纯不够,都会有硫磺味儿,这种东西入口本就十分困难,谁会吃一嘴硫磺味的东西?
再者说了,这种砒/霜毒,放在富豪家里可能还能有用武之地,但是放在宫殿中,立刻就会被查出来,毕竟这个年代已经有银针试毒了,砒/霜因为有硫化物的杂质,因此只要试毒,立刻就会被发现,可谓是特别低级的□□,成功率非常低。
江公是一国之君,吃的喝的只要从膳房拿出来,自然有寺人给他试毒,因此棠巫根本没往砒/霜上面想,但是此时嬴豫一直不醒,而且模样十分衰弱,棠巫已经不得不想了。
吴纠皱着眉,说:“有人给江公下毒?”
棠巫点点头,说:“恐怕是这样。”
是谁要害嬴豫,下毒的事情,和修水渠的事情有没有关联,还是凑巧?
最让吴纠狐疑的是,江公这个人,心思比较细,为人也谨慎,他这种人肯定不会吃没有验毒的东西,而且□□还带着一股硫磺味,江公是怎么吃下去的?
嬴豫不醒来,吴纠也没办法去问,他不醒来的话,不只是□□的事情没办法问,修水渠的问题也没办法问,说到底吴纠和齐侯都是其他国/家的人,并不是江国人,因此无权过问司空的事情。
众人没有办法,只好等着江公醒来,幸亏棠巫说中毒还好,既然已经发现了是什么毒,而且是如此常见的□□,棠巫自然有解法。
匽尚回去重新画水利图,吴纠和齐侯留在小寝宫也没有事情干,因此便出宫去,准备亲自舍粮,斗廉则是留下来照顾江公,若是江公醒了,第一时间去通知吴纠和齐侯。
其他人全都走了,就留了斗廉在小寝,棠巫也出去亲自熬药去了,以免汤药再被人动了手脚。
斗廉坐在榻边上,眼看着嬴豫一脸惨白的昏睡着,因为旁边没有人,斗廉这才慢慢伸起手来,轻轻/抚/摸/着嬴豫的额头和头发。
嬴豫这个人看起来很圆/滑,但是带着倒刺儿,什么事情都想承担起来,绝不服输,但是头发竟然异常的柔/软,斗廉似乎抚/摸上了瘾,轻轻的摩挲着。
随即慢慢的,慢慢低下头来,轻轻在嬴豫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斗廉做完这件事情,才有些惊慌的抬起头来,眼中都是不可思议,满眼的惊讶,仿佛不明白自己刚才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斗廉又镇定下来,定定的看着昏迷的嬴豫。
“让我进去!”
“我是国女,为何不能来看君兄?”
“这里是江国,我进小寝还要被你们这些楚国人拦着?”
斗廉听见声音,赶紧收了神,站起来,朗声说:“怎么回事儿?”
随即就看到江国国女和棠巫走了进来,江国国女手中端着一个小豆,里面应该是汤一类的东西,走进来看到了斗廉,便说:“斗将军,你们楚国人是怎么回事儿?我这个江国的国女,进小寝宫还要被你们楚国人拦着,也太霸道了罢?”
斗廉连忙站起来,拱手说:“实在对不住,斗廉向您赔不是,因为江公中了毒,因此棠巫才这样万分小心的。”
江国国女一听,满脸骇然的说:“中毒?!”
江国国女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说:“中什么毒?行/凶的人抓到了么?”
斗廉说:“回国女,还没有抓到。”
江国国女神情有些许的异样,又说:“这样……君兄还没醒过来,那汤是不能喝了,我……我还是先端走罢。”
斗廉没看出她的异样,说:“棠巫说江公很快就会醒过来,国女一番心意,不如将汤留下来,等江公醒了再喝。”
江国国女却说:“不不不……还是、还是算了,君兄病了,不好吃这么油腻的,我还是端走罢。”
江国国女说着,很快就转身离开了,斗廉有些奇怪的看着江国国女匆忙而走的背影,不过没时间想这个,棠巫已经端了汤药过来。
斗廉接着,端着汤药走过去,将嬴豫扶起来,让他靠躺在自己怀中,然后慢慢将汤药喂他给,因为嬴豫没有/意识,不好吞咽,而且汤药还很苦,因此嬴豫十分不配合,斗廉急得一头大汗,这才给嬴豫喂下汤药。
嬴豫的脖颈上全是汤药的褐色汤汁,棠巫赶紧拿来帕子,斗廉细心的帮嬴豫将那些汤药擦干净,给他整理好衣裳,然后盖上被子,让嬴豫继续休息。
嬴豫喝了药,似乎十分管用,天色黄昏的时候脸色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因为这次是对症下/药,专门克制砒/霜的毒性,因此嬴豫恢复的很快,眼底下的乌青,还有苍白的脸色好转了一些,看起来不再那么奄奄一息。
天色很快昏黄下来,斗廉一直守在旁边,轻轻/抚/摸/着嬴豫的额头,嬴豫在昏迷中,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嬴豫还小小的,是个小肉包。
他梦到了小时候的情景,洪水冲垮了堤坝,将嬴豫卷进咆哮的大水中,嬴豫那么小,一下就被咆哮的野兽吞噬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男子突然不顾一切的跳进水中,一把抓/住了他。
嬴豫睁开眼睛,想要看清那个男子,那男子的容貌和他想的一模一样,脸上有几道刀疤,看起来并不难看,反而多了一些野性,他紧紧/抓/住嬴豫。
将还是小孩子的嬴豫举起来,奋力露/出/水面,嬴豫被他高高的举着,一低头就能看到那男子刚毅的脸孔,还有那刚毅的表情,仿佛永远不会服输,那是嬴豫心中的英雄……
那英雄的形象,就从男子将嬴豫举出/水面的一刻起,已经根深蒂固,牢牢扎根,慢慢滋生,蔓延在嬴豫的心中,整个心中,被占的满满当当,再塞不下其他东西。
嬴豫那时候便想,自己长大了,也要像那个男子一般,做一个英雄,做江国的英雄,让百/姓爱戴,让百/姓安居乐业。
然而这一切,被洪水一下冲垮了,嬴豫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不知怎么的,明明被举出了水面,却仍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不停的收拢他的喉/咙,遏制他的呼吸,让他无休止的恐惧……
斗廉突然听到嬴豫梦呓了一句什么,随即身/体有些痉/挛,不停的颤/抖着,额头也猛地出了很多冷汗,似乎在做噩梦,伸手乱抓。
斗廉着急的一把握住嬴豫的手,连忙说:“江公!江公!您怎么了?醒醒!江公!”
嬴豫不停的颤/抖着,嗓子里发出呜咽的声音,深深的呼吸着,仿佛要倒不过来气儿,猛地发出“嗬——”一声大喘气儿,好像要断气一样,猛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斗廉见他睁开了眼睛,连忙说:“江公?”
嬴豫眼神却十分迷茫,没有什么焦距,只是瞪着,好像还沉浸在噩梦中一样,明明是冬天,却出了一头的冷汗,呼呼的喘着气。
斗廉见他满眼惊恐,伸手扶着嬴豫,结果这个时候,嬴豫却突然将头歪在了斗廉的胸口。
斗廉半蹲着,嬴豫这么一靠,十分的合适,害的斗廉猛地一惊,僵硬着就不敢动了,嬴豫不知是不是没醒过梦来,伸手紧紧搂着斗廉的腰。
斗廉更是僵硬着不敢动,低头看了看嬴豫,嬴豫紧紧搂着他,不松手,眼睛却是睁着,但是好像还没醒过来。
嬴豫的确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斗廉怎么会在他面前,嬴豫紧紧搂着斗廉不撒手,似乎现在梦中肆意一下,斗廉也不敢动,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一会儿,斗廉慢慢的放松/下来,也轻轻伸手搂住了嬴豫。
嬴豫被斗廉温柔地搂在怀中,更加确定自己是在做梦呢,喃喃的说:“我梦到自己被洪水淹没,斗将军还像我小时候一样,跳进水中救人……”
斗廉听他呢喃的说着,惊讶的低下头来,他似乎有些不记得小时候的嬴豫了,他的确以前来过江国,但是不记得遇到过嬴豫,那年嬴豫估计才几岁大。
嬴豫此时乖/巧的厉害,用脸颊轻轻蹭着斗廉的胸口,这动作让斗廉全身都绷着劲儿,不敢松懈,大气儿也不敢喘。
嬴豫继续喃喃的说:“我是个虚伪的人……明明……明明那么想要独占斗将军,却还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你……”
嬴豫说着,斗廉更是一震,猛地低下头去看着嬴豫,嬴豫还不知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毕竟是做梦,说什么也没关系。
然而下一刻却斗廉猛地抓/住,斗廉双手捧起嬴豫的脸颊,让他抬头看着自己,说:“你说什么?!”
嬴豫有些迷茫的仰着头,与斗廉对视,对方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要吃/人的野兽一样,随时都会扑出去咬住猎物的脖子,让猎物永远不能逃脱。
一瞬间嬴豫就陷进了斗廉深沉的眼神中,仿佛是流沙,瞬间陷得更深,嬴豫就要沉溺在其中,突然吓了一跳,猛地醒/悟了过来,震/惊的睁大眼睛,眼睛里闪烁着清明,自己压根不是在做梦!
嬴豫受到了惊吓,连忙收回目光,想要躲避斗廉,斗廉却桎梏着他的脸颊,不让他躲避,下一刻,嬴豫就感觉眼前一黑,斗廉竟然低下头来,狠狠吻住了嬴豫的嘴唇。
嬴豫吓得不轻,想要挣扎,推拒着斗廉的胸口,斗廉却仿佛闻到了血/腥的野兽,猛地将嬴豫的双手按在榻上,狠狠掠夺着嬴豫的嘴唇。
嬴豫几乎窒/息,被斗廉疯狂的席卷着,唇/舌交/缠,鼻息粗重,就在嬴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斗廉才松开了他的唇/舌。
嬴豫呼呼的深呼吸着,震/惊的看着斗廉,斗廉居高临下,眼神中闪烁着野性,又有些忠厚,简直是矛盾的不行,却又相得益彰。
斗廉笑着说:“我以为自己只是单相思……”
嬴豫被斗廉狠狠亲/吻,已经够惊讶了,没想到斗廉又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迷茫的说:“什么?”
斗廉抱住嬴豫,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说:“我以为自己单相思,不过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斗廉的表白实在他委婉了,不过嬴豫也足够听懂,诧异的看着斗廉,斗廉似乎十分高兴,又亲了亲斗廉的额头和鼻梁,沙哑着笑着说:“那天你介绍国女给我,斗廉气坏了,只是当时没有想通因何生气,如今却明白了。”
嬴豫一脸震/惊,随即喃喃的说:“我……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斗廉笑了一声,说:“是不是做梦,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说着,低下头来,嬴豫主动勾住斗廉的脖颈,仰起头来含/住了斗廉的嘴唇,那两个人吻得如火如荼,斗廉有些吃惊,嬴豫十分主动,一点儿也不会扭/捏,似乎十分渴望,紧紧攀住自己。
“咚!”一声,嬴豫还翻身跨在了斗廉身上,斗廉吃了一惊,嬴豫的眼神带着痴迷,还有焦急。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咳咳!”两声,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猛地醒了过来。
因着时辰晚了,吴纠和齐侯赈灾回来,想去小寝宫看看嬴豫醒了没有,他们到了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走出来的棠巫。
方才棠巫也在小寝内殿,不过因为嬴豫醒了,棠巫赶紧出来,准备去通知吴纠和齐侯,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便与吴纠和齐侯一并进去。
众人走进去,就听到粗重的喘气声,一眼看到榻上翻滚的两个人,起初是斗廉压着嬴豫,好像野兽在捕食,一瞬间就能把嬴豫撕的粉/身/碎/骨,后来嬴豫也奋起“反/抗”了,一下翻身上去,热情极了。
吴纠眼皮一跳,嬴豫中毒刚刚醒过来,那两个人就开始翻饼烙饼了,连有人走进来,那两个练家子都没发现,吴纠赶紧咳嗽了一下,以免看到什么现场版。
嬴豫和斗廉都吓了一跳发,方才两个人还仿佛是两头狮子在搏斗,一下就吓得松开了手,赶紧坐起来。
斗廉一看是楚王和齐公,楚王和齐公还一脸顽味,顿时脸上都挂不住了,赶紧作礼,然后退到了一边。
嬴豫则是比斗廉脸皮厚一些,毕竟是千锤百炼的国君,已经荣辱不惊了,遇到这种事情,就要当不知情。
吴纠咳嗽了一声,笑眯眯的走过去,说:“江公身/子如何了?”
嬴豫连忙谢过吴纠,说:“没什么,已经大好了,也不发/热了。”
吴纠说:“江公可知自己中毒了?”
嬴豫一听,吃了一惊,说:“中毒?”
吴纠点了点头,说:“还是鹤顶红这类的毒。”
嬴豫脸色一变,随即果断的说:“这不可能,鹤顶红可以用银针试出,嬴豫所用的茶水和膳食,全都是经过验毒的,绝不可能是鹤顶红这种毒。”
吴纠看了一眼棠巫,棠巫给嬴豫解释了一遍,果然是鹤顶红这类的毒,鹤顶红便是红信石,主要成分就是如今所说的砒/霜,因为杂质中带着红色,因此古人文雅的给他起了个鹤顶红这样的雅名儿。
棠巫起初也不相信,和嬴豫的猜测是一样的,这种毒素若是在豪绅的家中,还能起一些作用,毕竟没有专门的验毒,而在宫中,简直就是鸡肋,若是有人下鹤顶红,那就是不想活了,一验毒就能立马验出来,这是杀头灭族的罪过。
嬴豫狐疑的说:“这如何可能,谁能避开验毒?”
齐侯说:“江公除了用膳,可还吃过什么东西,喝过什么水?”
嬴豫摇头说:“没有,不怕楚王和齐公笑话,嬴豫这个人,十分怕死,因着继承子爵之位之前,被人算计过,差点沦为败寇,因此秉性格外小心,吃喝必定经过验毒,身边儿只放亲信,若说吃什么,恐怕也就是前两天喝了一碗亲妹妹熬得汤,这没问题罢?”
他这么一说,就看到吴纠和齐侯同时挑了挑眉,斗廉则说:“对了,方才国女也来过一趟,就在王上和齐公离开之后,送了汤来,不过听说江公中毒了,便端走了。”
嬴豫看到吴纠和齐侯的表情,诧异的说:“这……二位这是什么意思?国女是嬴豫的亲妹妹,一母同/胞,决计不会有问题的。”
吴纠说:“江公也先别着急,如今情况还不清楚,不过唯一清楚的是,真的有人给江公您下毒,江公如今摆脱了危险,不知对方还会不会下毒/手,近日江公的吃喝,凡是入口的东西,一定尽量小心。”
嬴豫点了点头,说:“是,楚王说的是,嬴豫会小心的。”
吴纠又说:“另外关于水渠的事情,寡人还要与江公说一说。”
吴纠把水渠的事情和嬴豫说了一遍,关于水利图被偷换,还有水渠偷工减料的事情。
嬴豫一听,气的脸色发青,说:“岂有此理!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在孤的眼皮底下!简直岂有此理!”
嬴豫气的顿时心口发疼,连忙捂住自己的心口,斗廉赶紧说:“不要动怒,小心身/子。”
嬴豫急/喘了两口气,这才稍微好一些,额头上都有些冒冷汗了。
吴纠说:“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是有人从中作梗,便妨碍了我楚国,还有齐公和江国三国的邦交,因此寡人请江公一定要彻查此事,绝不能姑息。”
嬴豫说:“楚王放心,楚王和齐公一片好心,若是没有楚王和齐公,我江国早就被黄国放水淹没了,嬴豫怎么可能怀疑楚王和齐公,一定会将此事彻查到底。”
吴纠随即又将赈灾的事情,还有赔偿豪绅的事情说了,嬴豫羞愧得不行,楚王已经把钱都垫上了,江国虽然是小国,但是也不能贪图楚国那些银钱,嬴豫连忙下了诏令,从国库支取银钱和粮食,还给吴纠。
这一番事情处理下来,嬴豫身/子还虚弱,刚刚解毒,容易疲惫,很快有些体力不支。
吴纠见他的样子,便说:“江公好生休息,那寡人与齐公先告辞了。”
嬴豫拱手说:“多谢楚王和齐公费心了。”
吴纠和齐侯准备离开,准头对斗廉笑了笑,说:“斗射师若是方便,就照顾照顾江公。”
斗廉听着吴纠这么说,顿时脸上有些不自然,赶紧应声,说:“是。”
吴纠和齐侯很快就走了出去,齐侯笑眯眯的说:“恭喜二哥了,斗家若是与江国联姻,那可是件好事儿。”
吴纠也笑了笑,说:“寡人哪有这么奸猾?最主要是两/情/相/悦。”
吴纠虽然这么说,不过也像是捡了便宜一样,斗廉若是真的与嬴豫搭上了,楚国还是很得力的,别看江国不大,很是弱小,但是江国上面是陈国蔡国一类的国/家,也是东面国/家入楚的门户,自然是楚国的一面围墙。
吴纠很清楚,若现在这个年代完成大一统,可谓是痴人说梦,搞不好还会被人群起而攻之,最主要的是,楚国和齐国再扩张下去,难保哪一天就会正面交锋,再有就是周国,周国虽然已经失去了西周天子的权威,但是仍然是正统,楚国的实力一旦膨/胀,肯定会威胁到周天子的统/治,别看姬阆如今与他们交好,若真是有利益冲/突,谁也说不好关系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因此吴纠明白,扩张领土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是打下坚/实的基础,夯实楚国的势力,自然也要收服周边国/家,江国是一道很好的屏障。
因此若是斗廉真的与江公成了,那是一件大好事。
齐侯脸色突然又凝固了下来,低声说:“二哥,你觉得下毒的事情,是谁做的?”
吴纠听到他说这个,便说:“寡人也没有证据,还要再看看才知道。”
齐侯点了点头,说:“当务之急,是水渠的事情,这事情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被有心人挑/拨。”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回了房舍,因为还没有用晚膳,回去之后,子清就将晚膳送来,齐侯立刻一脸理直气壮的举起自己的右手来,裹得像一个大包子,还是白白胖胖的大包子,笑眯眯的说:“二哥,孤手好疼,你要喂孤吃饭。”
吴纠翻了翻白眼,不过看在齐侯的手真的裹得像包子的份儿上,还是让齐侯坐好,然后自己端着碗,拿着筷箸喂给齐侯吃饭。
齐侯一面享受着美/人的伺候,一面笑眯眯的说:“二哥,那土陶锅什么时候做好,孤还想吃汽锅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