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挤眉弄眼半晌,在对上中间那背着手静默不语的男子时却都连句话都不敢大声说了。他们都知道,将军是那种越是不知声,越是有事的人。跟在身边久了,大家什么习性也都揣摩的差不多了。这时候,谁敢去扫那台风尾。
吱嘎——
大门被打了开,仁语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夫人,你这是去哪里了?都失踪两天两夜。可把大家急坏了。皇城司都报案了。”
宁芷在回来的路上就思索好了答案,只道:“前些日子去林子中转转,不想竟迷了路。”
“都怪夫人平时不愿意出门,总是喜欢宅在这府邸深院中,我就说啊,该多出去走走——”说着围着圈子看了一眼仁语,见没什么异样才终是安了心。
“将军回来了吗?没说什么吗?”其实这一路上,宁芷心里都在打着鼓。生怕曲卿臣会担忧自己的不归,但一边又在安慰自己,没什么的,他经常军务繁忙,几日不归更是常事,更何况近两年来,他,对她越发冷漠了……
想到这,她不禁又希望他是着急的。真是矛盾呵……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大厅。
只见曲卿臣沉着一张脸,阴森地看着她。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上面还有着雪沫子,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他的脸阴测测的,就连那双平时没什么情绪的脸此时也露出了些许怒意,该是怒意吧。宁芷心里想着,但却不敢开口,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如一只孤狼,已经好久不曾在他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了,那是多少年前了?那时他们还在汴城,汴城的小路上,他们被一群强盗围着,身上就那么点钱财,是打算作为去尚京的盘缠的,却没想到竟被一群贼子给拦了路,那时曲卿臣的眼睛就是这般,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贼人。
而此时,这贼人倒是没有,只有曲卿臣一双眼阴霾地好似三月的春雾。
那视线一直在冷冷地扫着她,从她的脚底一直到肩颈,再到她的脸,最终跟她的视线相碰。
第十四章军中哗变
被他这样盯着,宁芷本来已经做足了的心里准备瞬间崩塌开来。如同城墙被人抽了底下的基石。
“我……”
可就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让她如何说呢?说她跟一个男子在一个黑漆抹黑的小山洞里足足待了两天两夜,但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话,他信吗?他若是不信,她又该怎么办。
于是一句话哽在喉里,却是生生吐不出半句来。
她这样的举动令得曲卿臣那阴沉的脸愈发难看起来。大雪的尚京是不是也真的到了深冬,风一刮,好似小刀在割着人的皮肤,一下一下的,钝疼着。
两人就这么直勾勾对视而立,良久谁也没说一个字。
府里所有人也都知趣静默着,就连廊架上素日聒噪的鹦鹉也好像成了哑巴,只是偶尔扑扇下身上的翅膀。唯有雪花沙沙的掉落声清晰可闻。
“报——”
就在两个人不知对峙了多久,一名将士火急火燎地奔了进来。这人盔歪甲斜,显然事情非常紧急。
“说——”曲卿臣面色铁青,眉眼紧皱。
“魁字营军惊还未压服住,骚乱的军士现在把军械库抢了,长明仓的粮草也被人一把火点着了。齐偏将再次请求将军亲临坐镇,我们快顶不住了。”
“废物!”曲卿臣脸色暗沉,实是难看极了,就在那前来禀报的军士一颗心就要紧张得提到嗓子眼时,才听到一道略带粗噶的低沉声响起,“叫张亢率领着骠骑营拐子马过去,带上五十辆万刃车,但有不服者,杀无赦!”
“将军,张亢将军恐怕不是乱军的对手,还是请将军亲自……”报信的军士小声提醒道。
“滚——”曲卿臣喝道。说着衣袖一挥,侧面的脸冷削成冰。
军士一惊,连滚带爬地跑了。
宁芷心里也是一震,军中哗变,主将难辞其咎,如果再不能掌控局面的话,若是圣上怪罪下来,那他岂不是……
“报——”
又有一个穿便服的探报进来。他看了一下左右紧绷的情形,不由一愣,而后走上前想要在曲卿臣耳边小声禀报。
“站住,就在这里说。”曲卿臣不耐烦地道。
探报又是一愣,迟疑地说道;“启禀将军,苏幕那个老顽固仍是不招,甚至还……”
“说下去——”
“还口吐狂言,辱骂将军……”
“斩。”
听完这话知情的人皆是一惊,苏幕是一年前抓到的奸细,有可能身负重要情报,一直严刑拷打从来不曾招供。而将军又从不是什么没耐心之人,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又有人来报,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叫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宫里郭公公来了,小的让他在门房稍后,我进来禀报您。谁知道他等不及,自己就闯进来了。”
话没说完,就听一个尖细阴沉的声音紧跟而来。
“曲将军,咱家失礼了,不过事情实在紧急。咱家可耽误不起啊。”
“郭公公,请恕曲某未曾远迎之罪。不过深夜来访,不知有什么指教?”曲卿臣上前躬身一礼道。
“是杂家来的唐突了,不过万岁有要紧事宣将军进宫,十万火急,一刻不得耽误。”郭公公阴阳怪气地说道。
曲卿臣眉头一皱。
这么急,难道是军中哗变皇帝已经怪罪了下来?
“末将这就随公公进宫面圣。还请公公稍候片刻,容我换身朝服就来。来啊,给公公看茶。”曲卿臣恭敬地说。
郭公公身居内侍总管,宫闱里只手遮天,外臣都不敢得罪。
“不必叨扰了,万岁宣召得十分紧急,将军这就随我进宫吧。上谕森然,将军原谅则个,余下俗礼就免了。”郭公公佝偻的身躯挺了挺道,一副不容曲卿臣回绝的模样。
皇帝有什么事情会急成这个样子,连衣服都不容自己换?魁字营哗变刚刚发生不久,九城兵马司全都惊动了,禁军也已出动。这个时候断没有让当事的主将离开现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