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商量了几句。
然后九宁和浑身浴血的朱鹄被捆了手脚提溜起来, 拖行了一路,丢进一辆插满箭矢、破破烂烂的马车里。
周围还有客商在反抗,响马贼怕引来守兵, 并不恋战,快速搜刮完值钱的货物,带着抓到的女人和孩子,迎着呼啸的北风扬长而去。
天色暗沉,狂风咆哮怒吼, 几十骑人马渐渐消失在苍茫风雪中。
一路疾行, 马贼们大声谈笑, 讨论今天的收获, 风中偶尔传来若有若无的妇人哭泣声。
暂且保住性命,九宁躺在漏风的车厢里,悄悄松了口气。
好在她刚才机灵, 用丹药画花了脸和手, 弄得蓬头垢面的, 没让响马贼看清她的脸,不然那帮马贼不会这么随随便便把她往马车里一扔,她生得这么漂亮,太招眼了。
双手被牢牢捆在背后,九宁试了试,发现挣不开,用肩膀撞撞旁边同样手脚被捆的朱鹄:“朱大哥,只剩下你了?”
朱鹄身上好几道刀伤,每一个窟窿都在流血,被她撞得闷哼一声,有气无力道:“县主不必惊慌,朱琪他们还没死,他们一定会来救县主。”
他没告诉九宁,这些响马贼配合默契,会用弓|弩阵,绝不是寻常马贼,所以他们几个人才会被一下冲散。
九宁本来想抱怨朱鹄他们竟然打不过响马贼,想起刚才朱鹄帮自己挡刀,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转了一转。
“朱大哥,你要不要紧?”
他可千万别死了,她不懂武艺,肯定逃不出去,唯有指望他了。
而且一个大活人死在跟前,她会被惩罚的!
朱鹄怕吓坏九宁,勉强笑了一下,“不碍事。”
说完,两眼一翻,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不行了。
九宁:……
风从罅隙吹进车厢,朱鹄身上的血冻住了,九宁怕他真的死在自己面前,伸长脖子,用牙齿费力地咬起旁边一张残破的毛毯盖在他身上。
这会儿她忽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除了脸被吹得刺疼以外,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难道因为朱鹄和商队那些人不是什么正经好人,所以他们受伤,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九宁记下这事,决定哪天有机会试验一下。
如果能逃出去的话。
等朱鹄在颠簸的车厢里苏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响马贼点起火把,冒雪疾行,大风吹断路边林子里的大树枝杈,山中隐隐有狼嚎声。
这样的天气就算逃出去也会冻死在冰天雪地里,或者成为野兽的口粮。
九宁灰心丧气,看到朱鹄醒了也没露出什么惊喜的表情,默默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单打独斗果然不行,想要保护自己,她必须招揽人手。
朱鹄精神恢复了些,无意间看到自己身上的毛毯,怔了怔,扫一眼九宁。
她唇边有几道细小伤口。
肯定是用嘴咬粗糙的毛毯时划出来的。
朱鹄目光微动,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养神。
后半夜的时候,响马贼带着战利品回到他们的老巢。
九宁被拖下马车时,飞快扫一眼左右,这是一座深藏在山谷、房屋整齐、布局分明的小寨子。寨中有男有女,当然男人居多,看到满载而归的马贼,他们欢笑着迎上前,帮忙搬运货物,驱赶被抓的妇人。
响马贼颇为激赏朱鹄替九宁挡刀的举动,把他俩关在一间还算暖和的房间里。
房里燃了一堆炭火,墙角窸窸窣窣一片响动,是之前被抓进来的人。
等响马贼关上门离去,墙角的人影蹭回炭火边取暖,九宁望过去,看到七八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个个神情呆滞,两眼无神。
“姐姐。”九宁小声道,“能帮我们解开绳子吗?”
小娘子们像是没听到她说话,神色冷漠,只知道对着炭火伸出冰凉的手。
九宁盯住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好说话的小娘子,“姐姐!帮帮忙。”
那小娘子终于动了,爬到她身边,帮她解开绳子,然后又赶紧爬回火堆旁。
九宁谢过小娘子,挣脱开束缚,解开朱鹄手上脚上的绳索,撕开他衣袍下摆,帮他包扎伤口。
朱鹄望着不远处的火堆,低声说:“我没能保护好县主,害县主受此磨难,难辞其咎,等回到长安,但凭县主处置。”
九宁觉得他这人简直是死心眼,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要把她带到长安去。
她小声问:“你不会是曹忠的人吧?”
曹忠以阉人的身份任朝中要职,把持朝政,陷害忠良,权势滔天,他掌管神策军,可以左右君王废立。朱鹄这几人都是太监,说不定是曹忠培养的杀手。
朱鹄神色一厉,冷笑:“我家主人岂会是祸国殃民的奸宦!主人他……”
话说出口,意识到九宁又在套他的话,嘴唇动了动,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九宁嘿嘿一笑,把朱鹄拖到火堆前,让他可以躺着取暖。
周围几个小娘子闻到血腥气,皱了皱眉,离他们远了些。
九宁问她们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小娘子们依旧冷淡,没有吭声。
只有刚才那个帮忙的小娘子啜泣了两声,说:“我是来鄂州投奔舅舅的,前天路过一片枯树林的时候被他们抓来了,他们把我们关在这儿,要卖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