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挂了一个银手镯,只怕连体面都不够,若只是下面人偷偷谋利,这事便好办多了。
“竟有人敢背着主人家做这样的事!”
池小秋的认知粉刷一新。
她自幼长在市井,小户人家多半事事亲力亲为,便有个帮工也都是亲戚朋友,从没遇上借主家名声鼓自己腰包的事儿。
“你可知京里珠子行里丽华堂的掌柜娘子是谁?”
“谁?”
话题跳脱太快,池小秋一脸懵然。
“靖安侯里二夫人的陪房。”
还有骨董行,金银器行,京里四百多个行当里许多做得风声水起的,都有些背景,都快让皇亲国戚的管家陪房透成了筛子。
“这么大动静,主人家都不知道?”
池小秋不信,若真的都不知道,这些有钱有权的,多半都是傻子。
“有的真知道,有的假知道。”
有的知道却装作不知道,有的真不知道。
见池小秋绕晕了头,钟应忱淡淡一笑。
池小秋愣了一下,好奇之心终究忍不住,便暗戳戳问:
“你怎么知道的?”
“京里人人都晓得。”钟应忱轻描淡写,避过话题问她:“晚上吃什么?”
池小秋哼了一声:“鱼汤!”。
不说便不说,谁稀罕听!
打擂台这事听着便爽快,对台摆在福清渡,她自然不能离得甚远。
两日都没什么进项,池小秋只在这附近背着手晃来晃去,看得卖酥鱼的江娘子心神不宁。
“阿姐,我也要一碗酥鱼。”池小秋一笑,戳得江娘子眼疼。
“小秋既来了,哪里能收钱!”她用苇叶包了岗尖一份,塞给池小秋,脸上僵着笑,小声道:“姐姐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妹子也抬抬手。”
她后面一句没说出来:莫要再过来给她惹事。
池小秋将一串钱放下,接了酥鱼,朗笑道:“阿姐收着便是。”
她咬了一口,精准地找到这吃食里的缺陷。
煨得干过了!
既然这酥鱼比先前还要难吃,她便放心了。
相比于前两天,在江娘子铺子前争相排队的人便少了一些。还有个眼熟的老主顾问她:“阿妹,这鱼好像比之前老了些啊!”
江娘子脸色一变,去拿钱盒的手顿在半空,两眼极快地扫了一下不远处的池小秋。
池小秋抱着手臂,噙着笑,大大方方迎着她的视线,看她预备要怎么回复。
江娘子像被烫了一般,忙转过眼,含糊着道:“许是火候过了,我再饶上一些给你老。”
旁边一个抱着小儿的娘子也不甚满意,她上月买了两回,家里人十分爱吃,只是福清渡离家里老远,眼下家里小孩过生日,她大老远特地带了孩子来买作零嘴,还排了许久的队。
谁知自己小儿只尝了一口便撇过头去,只哭着说咸得浸嗓子。
她嚼了一口,虽没这么夸张,但也跟记忆中的味道差了些许,这便不依了。
江娘子只得将二十碗分作十五碗,连连道歉,这才掩过了今天他们些许不虞。
丢脸也就罢了,只是偏在池小秋面前丢脸,江娘子只觉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只是人群散后,她再往榆钱树旁边一瞧,早就没了池小秋的踪影。
江娘子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准备好了,要将今日过来拿钱的婆子好生叮嘱一顿。
明明前几日送来的样菜事事妥当,怎么才几日功夫,就越来越不如以前了呢?
池小秋半点没察觉她千回百转的心思,她溜达了这几天,这不是来看江娘子铺子落魄了不曾,已经落不到自己手里的钱,何必再去在乎它?
福清渡正在曲湖东北岸,从隔壁市镇运来棉布与生丝的大船多半在此停驻,渡头附近两三条街上镇日镇夜地喧闹着。
船多人也多。
有钱的,从各地涌来涌去的富商豪甲,到他们随身带着的帮闲,掮客,花娘,或是凑分子的行商,到了这里都要上岸,专往安华桥附近的酒楼瓦肆里或是谈生意,或是消遣寻乐。
没钱的,从船上的丫头小子,厨娘当家的,船工船娘,到每日等在渡口抗东西度日的帮工,便直接在福清渡边上的脚店或小摊上,寻个地儿果腹休息。
开门一张口,无食无饭寸步难走,因此福清渡边上,出息最好的就是卖吃食的。
既然如此,要在这里摆摊子,连打点到摊费,一月也得近十两银子。
若是放在池小秋刚来柳安镇时,她大概觉得这里的人是要疯了。
但在福清渡混了半月,她眼睛可不单只看得见酥鱼,与人闲聊的时候,听了许多故事在肚里,知道有运气好的,行商一趟下来,若赚了便是几进华舍,若赔了便是身家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