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并进了内室,只听柳道问说,“路上你们那丫头已经说了,令夫人是误食了汤药,才引起肚子疼的。我又另开了一副药方,等会子煎好了端给夫人喝下,不出一个时辰便应该就好了。”
宋老夫人也听到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又问,“见了红也是没事的吗?”
“见红?”柳道问闻言踟蹰了一下,问道,“有多少?”
方妈妈便在一旁道,“……有几滴,倒不是很多。”
柳道问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药箱放到桌子上,拿了绸帕覆在宋琬的右手手腕上。他闭着眼睛一会儿,又拿手覆在宋琬隆起的肚子上,轻声问道,“夫人,现在可还有下坠之感?”
宋琬疼的已经没了力气,她半阖着眼帘,应了一声。
柳道问点了点头,将绸帕收了回来,又和宋老夫人道,“幸得夫人体质温厚,调养几天应是没事了。”
他回到桌子上,将一张写好的药方递给孟阶,“公子,按着老朽的这个药方让夫人吃上几日,就再无大碍了。”他顿了一顿,又正色道,“还有,莫要再弄混汤药了。这次能救你们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有下次,就是神仙来了也治不得了。”
孟阶连忙应声,柳道问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孟阶将他送出去,宋珩也跟在了后面,他刚才在正厅里,只隐约听到了几句话,担忧的道,“柳大夫,我妹妹她真的没事了吗?”
柳道问捋了捋嘴边的胡须,点头说,“宋翰林若是不放心的话,那明日老朽就再过来一趟。”
孟阶心里也不安稳,他听柳道问如此说,便道,“也好,那就再劳烦柳大夫跑一趟。”
送走柳道问,孟阶便又快步回了后院。宋琬喝了药,似乎缓解了不少疼痛,她侧躺着,看上去分外疲惫。宋老夫人心疼的擦去她额头上黏腻腻的汗水,轻声道,“好孩子,睡会吧。”
折腾了半晚上,宋老夫人也有些累了。她扶着方妈妈的手出了内室,在廊下站了许久,才道,“去将厨房的婆子丫头都一并叫过来,我要亲自审她们。”
崔锦书还在坐月子,是不能着风的,她着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要不是花悉拦着她,恐怕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就要去看宋琬了。
宋琬睡了,宋珩便没再后院里多待,嘱咐孟阶好生陪着宋琬后他就回了正房。听到帘笼声响,崔锦书忙从炕上下来,拉着宋珩的手问,“琬儿怎么样了?”
“大夫说没有大碍了。”宋珩看崔锦书只穿了一件中衣,蹙了蹙眉,又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快去睡觉吧。”
崔锦书哪里能睡得着,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帐帘上的木槿花。宋珩也没有睡意,他将崔锦书揽在怀里,轻声说,“祖母说她要亲自审厨房的人,你就别插手了。”
宋珩想起来福与他说的,崔锦羡的侍女入屏的事情。他犹豫了一小会,还是没有说出来。
宋琬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没一会便睡着了。孟阶提着脚尖进来,他坐在床沿上,小心翼翼的将粘在宋琬脸上的发丝撩到耳后。
宋琬睡得并不安稳,她眉头皱着,嘴里还喃喃有词。孟阶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眉心,才掀了被窝的一角躺下。
宋家的院子其实很小,正房大院和后院里的动静又大,住在东跨院里的徐氏母女也被吵醒了,唯有崔锦竺一个人尚在梦乡中。
徐氏叫了丫头进来掌灯,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寇嬷嬷进来道,“是琬小姐那里出了事,似乎是误用了汤药。”
闻言徐氏皱眉道,“怎么会出这档子事?可有什么大碍?”虽说她并不喜欢宋家的人,但如今她在这里住着,总该问一问的。
“请了大夫过来诊脉,说并无大碍。”寇嬷嬷回话的时候特意瞧了一眼睡在外面床上的动静。
刚刚还微微动着的身形明显一僵,寇嬷嬷看在眼中,敛了敛眸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宋老夫人连夜审了厨房的人, 可李婆子却一口咬定她就是没有弄错汤药。井二嫂也在一旁说, 平日里的汤药也都是李婆子煮的, 从未弄错过。
周顺家的急于和她母亲辩解,便有些口不择言, “莫不是夫人和大小姐房里的丫头弄混了药。”
这话听起来像是给李婆子开脱, 但也不是没理。宋老夫人蹙了蹙眉,和方妈妈道,“去将夫人和大小姐房里的丫头都叫过来。”
金缕连忙领命去了。花悉刚刚睡下, 闻言便披了一件衫子跟着过来了。明月是个急脾气,她听金缕说有可能是送药的丫头弄错了药, 便有些恼了,“药是我送去的, 我还会害了小姐不成?”
她一急, 声音不免大了几分。喜儿连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道,“小姐刚刚睡下,莫要吵醒了她。”
明月这才不说话了。喜儿又道,“明月姐姐,毕竟药是咱们送过去的, 还是走一趟为好。”
金缕晓得明月是个急脾气, 也笑着劝她, “姑奶奶,不过就劳你过去一趟,哪里就说是你弄错了药。你和花悉姐姐往那里一站,她们厨房的人必定都闭上了嘴巴, 不敢再胡说了。”
明月气才消了一些。周顺家的看到花悉和明月,果然不敢再说话了。两人都是一等大丫鬟,要说是她们弄错了主子的药,也是没人信的。
何况崔锦书住在正房,宋琬住在后院,两房去送药的时候也不是一起去的,哪里能出错呢。
周顺家的无话可说,低着头和李婆子使眼色,“妈,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在你煮药前,有人动了药包?”
花悉送药的时候看的分明,她微微皱眉,和宋老夫人说,“奴婢记得李妈妈接了药包便直接倒在了药罐里煮了,还与奴婢说,左边炉子上煮的是夫人的,右边的是大小姐的,绝错不了。”
井二嫂也接话道,“花悉姑娘说的不错,我给夫人送去的汤药就是左边炉子上的,李妈妈给大小姐送去的是右边炉子上的。这……没错呀。”
李婆子急的满头大汗,她跪在地上,使劲的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一……一定是……”李婆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急切的道,“一定是有人在我出去的时候动了煮药的罐子。”
“对……对,一定是入屏那丫头。”李婆子很激动,她抖索着爬到宋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您一定要给老奴做主。就是入屏那丫头换了炉子上的药,是她……她要害大小姐。”
“入屏是谁?”宋老夫人蹙眉道。
金缕看了一眼方妈妈,贴在宋老夫人耳边道,“是崔二小姐的贴身丫头。”
宋老夫人眉头紧皱,厉声道,“荒唐!入屏与大小姐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起这样歹毒的心思害琬儿?!”
“老夫人,我妈给大小姐和夫人煮药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从没有出过错。柳大夫又嘱咐着,我妈她定是十分谨慎,定不会弄混汤药的。花悉姑娘也说了,她是看着我妈将药煮上的,又怎会弄错?定是有人动了歪念头要害大小姐,所以才趁着我妈出去,将汤药给掉包了。”
周顺家的是崔锦书的陪房,说话也是有一定分量的。
李婆子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膝盖没一会就疼了起来。她一手撑着地板,一手半举着道,“老夫人,奴才可以对着天起誓,我真的没有弄错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