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徐佩秋的脸冷下来,她的破雨伞对着周怀庆,目光冷峻又锋利。她的模样陌生得让人害怕,周怀庆的千言万语全被堵在了肚子中,他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他失魂落魄的走了,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哪儿做错了?为什么一眨眼,徐佩秋就成了别人的人?为什么一个呼吸的时间,徐佩秋就再也对他没有任何的意思了?哪怕他这般苦苦祈求,她也不愿意回来。
是不是,自己太优秀了,所以她觉得她配不上自己了?
徐佩秋嫌弃的把破雨伞丢到旁边,拍了拍掌心沾上的灰:“真晦气。”
男人就是这样,以前眼巴巴的围着他转的时候,她觉得你廉价。现在你想通了,对他冷冷淡淡不理不睬,他又犯贱的凑上来,祈求你的回心转意。
不过,周怀庆说那张慧兰要嫁人了?要嫁给谁了?
趁着有人在背阴处歇息的时候,徐佩秋挑了个性子软的,假装随意的问了一句:“彭婶,听说张慧兰要嫁人了,她要嫁给谁呀?”
彭婶把擦汗的帕子往肩上一搭,来劲儿了:“你没听说呀?她要嫁个我们隔壁那县的一个老头子,都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人了,人家出两百块的礼金,张家的人想也没想就拍手同意。你知道的,半个月前经过周知青的女人那么一闹,闹得全村沸沸扬扬的,张家人嫌她丢了张家的脸,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好撇清关系。”
“不过那张慧兰也是自作自受,你说她当什么不好要当狐狸精,这也算是报应。”
“那老头子父母早死了,就留了一堆穷酸亲戚,我跟你讲他那些个亲戚呀,可真是不好对付,出了名的泼辣和不讲理,他们那地方没人敢惹那一家子人。那老头子打了这么多年的单身汉,个人习惯不好,脾气臭,听说还喜欢打人。”彭婶摇头叹息:“也真是可怜,那张家父母竟然也忍心看着自己女儿受苦。”
徐佩秋的内心毫无波澜:“张慧兰不就是随了她父母的性子么。”
“这倒也是,所以啊,张慧兰这几天就为这事儿在闹,昨天哭今天上吊,够能折腾的,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嫁给人家,就吵着要嫁给周知青。不过那周知青家庭条件真不错,要是嫁给他,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徐佩秋笑了笑没说话,下辈子都不用愁?恐怕不是吧,就算他不用愁,自己也会找点儿事让他愁一愁。
欠自己那么多债呢,还有父亲的账。
徐佩秋眯起眼睛,彭婶歇息得差不多了:“佩秋我先走了哈。”
“彭婶您注意安全。”
“得咧得咧。”
以徐佩秋对张慧兰的了解,张慧兰绝对不会认命,让自己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糟老头子的。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放过周怀庆那块肥肉,正好,让他俩互相折磨,自己都不用再出手了。
张家。
张慧兰被张父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了,说什么也不放她出来,张慧兰喊累了,终于消停下来坐在屋里喘气。张父不停地叹气:“你看看你,你自己干了些什么好事!我们张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我跟你说,你别痴心妄想了,那周知青马上就要回城里去了,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的!”张父严厉的斥责她,希望能把她骂醒。
张母也在旁边跟着劝说:“慧兰啊,你醒醒吧,你和周知青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就安安心心的嫁出去吧,啊?你嫁到远处,人家不知道你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用怕。”
“慧兰,听话,啊?”张母愁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根。
张慧兰听到周怀庆要走的消息,立马激动起来:“他要走?他什么时候走?”
“就今天,估计现在已经要去坐车……”张母还没说完,张父碰了她一下:“你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别让她再痴心妄想心存幻想了。”
张慧兰心里一紧,她赶紧走到窗户前:“爸,妈,这不是痴心妄想!你们放我出去,你们快让我去追他啊!”
见到父母无动于衷,张慧兰急得拍打窗户:“他马上就要走了!”
“爸妈,你们想想,如果我能够嫁给他,我是不是就能变成城里人,变成城市户口了?如果我和他结了婚,我们赚了钱,我是不是就能把您二老接到城里住了?您二老是不是也能跟着我住在城里享清福了?如果运气再好一点儿,说不定爸您还可以在城里捞个保安当当,保安多轻松啊,工资还高,爸您有的是力气,是不是?”
“还有妈,妈你衣服做得这么好,要是能找到关系,你自己开个裁缝店,每天简简单单的缝缝补补,是不是轻轻松松赚的钱比你在这里种庄稼还要多?”
“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你们都能跟着我在城里过得体体面面的!”
张父张母对视一眼,渐渐心动。
徐佩秋歇了一晚,第二天就听见有人在议论那周知青回城里去了,有羡慕的,说他回去过好日子了,也有不服气的同为知青的人抱怨,为什么周怀庆都能回去,而他们却不行。
她权当耳旁风听了。
刚吃了午饭,昨天那彭婶又来了:“佩秋你不知道吧,我听说那张慧兰跑了!”
“说是去追周怀庆了! ”
徐佩秋有些惊讶:“跑了?追周知青去了?”
“是啊。”彭婶连连摇头:“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下她们张家的脸可真的丢尽了,张家还收了人家彩礼钱呢,现在人家钱没了,人也没了,作孽哦。”
徐佩秋垂着眼,什么事?当然是好事了。
徐佩秋的小心思还没转过来,忽来一阵大风,她抬头朝天上看去,山那头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以压倒性的趋势盖住了晴朗的天。徐佩秋猛地站起来:“坏了。”
“彭婶,快叫人来收东西,雨要来了!”
她记不得第一场雨持续了多久,但看这架势,怕是不下个一晚上是不会停歇的。彭婶被她严肃的语气吓住,她下意识点头应和,等她抬头看到那乌压压的黑云后,她的脸都快白了,她手忙脚乱的往回跑,大声叫着留在家里的人。
片刻间,无论男女老少,能使上力气的,都被彭婶叫了出来。
这么多作物摊在石坝上,就算全家上阵也得收上小半个小时。徐佩秋拉住彭婶:“彭婶,你再站到那口子吼几声,能叫回来多少人是多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否则这些作物就全毁了。”
彭婶哪里还敢不听她的话,她一边跑一边寻思,这徐佩秋还真是神了,天气竟然都能被她算到,还算得这么准!要这真是场大暴雨,他们全村人都得谢谢她!
彭婶一嗓子吆喝了几声,闷头干活的李爱国瞬间紧绷起来,他抬头一看,心都吓得快跳出了胸口。他也顾不得手上的事情了,扯着嗓子叫干活的人赶紧回去帮着收玉米,有的人还不信,李爱国气得头痛,直到他威胁不回去扣工分之后,那些人才老实下来,听话的跟着他往回跑。
李爱国连忙带着人赶回来,全村男女老少,如蚂蚁似的繁忙又紧张的把玉米扫成一堆一堆的,用口袋装起来。
刚把最后一袋搬运到屋檐下,后脚还没站稳,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豆大般的雨珠瞬间从天上落下来,在地上砸出硬币大小的水迹。雨点密密麻麻,从天上倾盆落下。
全村几十口上百号人躲在屋檐下大眼瞪小眼,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齐齐愣住。从刚刚到现在,其实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他们挑一担东西赶回来都不够。
李爱国抹了把脸上的汗,在身上随意的擦了擦,不过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汗水打湿,贴着黝黑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