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厉长平的忠告,厉骞似乎懂了,又好像不是很懂。
他知道对方在告诉自己,自己一文不值。
但骨折恢复期的多数时间里,他一直想不明白既然所有人都对他没有任何期望,自己被生到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送他出国,为什么给他巨款读书?
这问题想多了没结果。
他越来越像座孤岛被独自放逐在大西洋内,一个人慢慢在思考中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也就变得特别麻木不仁了。
以前他很有爱心,看到撞玻璃后受伤的麻雀都会捡回家照顾,可后来,他脑子变得很少转动,几乎是完全封闭在自己的感官里,根本不会对别人的想法有任何同理心。
再回到别墅时,家庭教师已经被换成了一位中年男性,但不到一周就被厉骞吓跑了,他整个人情绪都变得很差,在抑郁和狂躁中反复横跳,有时候还会对在失控中对周围一切物品充满暴力。
新的家庭教师为他解读课文,他皱眉一声不响便起身掐住对方喉咙,等到他濒临休克才松开,嘟囔着:“别吵。我会头疼。”
没有老师再会上门,他一个人也不敢睡觉,因为通常一觉醒来时,竟然会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卡在墙壁里,超过半天都无法用精神指挥肢体活动。
他的身体突然背叛了大脑,只要肉体不想动时,吞咽咀嚼都很困难。
时间对这样的厉骞来说差不多已经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钟摆似的精神疾病,反复侵袭着神经,最严重的时候他像只疯狗一样合不拢嘴,全身只有眼泪还证明他活着,唯一用来计数的工具,就是每天早上会让他恐惧到发抖的日出。
也就是在这种状况下,他看到了重新闯进别墅的继母。
对方看起来像是被囚禁了很久,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哭喊,并用自杀威胁他,告诉他如果他不肯,自己也不想活了,怀上孩子是她唯一跟厉长平和好的机会。
厉长平真的很爱孩子,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他不会那么狠心。
她说,厉长平最爱自己的孩子。
可是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厉长平的血脉,有哪里能得到一点点爱。
一定是幻觉,自己又开始出现幻觉了。
假自杀的决定很快,但濒死的瞬间很慢,等到意识都快抽离,这个可怜的女人才发觉,对面厉骞根本没有要救她的意思。她吞了那么多安眠药,可他竟然都没拿出电话为她拨通警方活着医院。
他只是呆滞地看着她慢慢死去,中途还走到冰箱,拿出了一瓶观影用的汽水,在她闭眼前最后冲她笑了笑。
回忆往事,厉骞嘴唇一开一合,声音也像梦呓,他还知道自己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于是只说重点:“她在我面前吞药死掉,我当晚还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看到她的尸体,我径直越过去吃饭,是我杀了她……我也杀过我自己,就像我杀掉那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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