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以北便是玉门关, 秦桧能在阴山,说明他走的就是玉门关这条路。
这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但一经传出后, 无数江湖人士便蜂拥至玉门关守株待兔。
消息传到浮生阁时, 江重雪虽觉得这可能微乎其微,但始终要试一试,便与周梨决定, 去玉门关走一趟。
两人从浮生阁出发,玉门关遥遥千里,披星戴月多日,尚未看到玉门关的影子。
玉门关内是一座边境小镇, 因地理原因,此地气候差物产匮乏,还要常年忍受外邦入侵, 百姓都生活得颇为疾苦。
入了夏的玉门关格外燥热,太阳火辣地悬着, 几棵蓬勃大树经受着日光暴晒,树叶都微微蜷起。
这座边境小镇没几间酒楼, 寻遍满镇,不过一二而已,且称不上是酒楼, 不过供赶商的过客歇歇脚的小店而已。就这一两间小店,也被赶来的人挤满,实在挤不下了,就站在外头的大树下乘凉。
一刹间,玉门关不止装下了漫天黄土,还装下了无数张被风沙磨得粗糙的脸。
破旧的小店前布了张烂布一样的幌子,字倒是斗大,写了酒香十里。
树下喝酒的汉子呸了一声,咒骂:“娘的酒香十里,还不如白水!”
引起一片笑声。
小店虽小,但还是分了两层的,二楼的小木窗原本关着,以遮挡外面的骄阳,被风吹开之后,坐在窗前的人就听到了这句咒骂,不由向下看了一看。
那汉子也正好抬头,接着身体就狠狠寒颤了一下,这大暑日的,竟觉一阵寒气冒过头顶。
这娘的什么人,长得忒可怕。
汉子咋舌,连忙想找个好看的姑娘洗洗眼,可这破地方,周围尽是汗臭和一张张五大三粗的脸,他顿觉无趣。
这时他听到二楼关窗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抬头,这才发现,这长得很可怕的人对面,却坐着个模样清秀,水灵灵的大姑娘,他正要多看几眼,窗户已经关上了。
“秦桧真的会走玉门关吗?”
叶水关上窗户后,声音压得略低:“这么多人守在这儿,秦桧怎么可能会来。”
楚墨白简单地吃了几口饭菜后,就把放在桌上的斗笠重新戴了起来。
叶水看着他那张惨怖的脸挡在了黑纱后面,周围的人似乎也轻轻松了口气。
他吓到别人了,还当他有什么可怕的疾病,以至于这拥挤的小店里,只有他们这桌没有人来拼桌,甚至都不敢走近他们。
楚墨白的身体比之前摧毁得更厉害了,他的脸很苍白,有种到了濒死之际的感觉。
叶水一路与他同行,眼睁睁地看着他变成这样,却无能为力。
她很想给楚墨白吸功,她不在乎损失一些内力,可是楚墨白不愿意。
这么久以来,他宁愿忍受身体上的痛苦,也没有吸过任何一个人的功力。他也不愿意散功,只能静静看着自己的性命走到尽头。
叶水有心无力,问:“你还觉得难受吗?”
楚墨白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我还好。”
问他如何,他一直都是这么回答。
其实楚墨白现在应该好好调理内息,可他执意要来玉门关,叶水只好陪他来。
他想杀了秦桧,为天下除害。
来玉门关路途遥远,两人颇费了一番辛苦。
叶水其实没有什么崇高的想法一定要杀秦桧,而来玉门关的人,大多数都是为扬名而来。
但这是楚墨白唯一的一个心愿,想在坏字经彻底崩溃前完成,她无论如何,都要尽量助他实现。
叶水还在希望秦桧一定要走玉门关,不然他们岂非白等了,忽然听陈旧的楼梯不知被谁踩得嘎吱响。
叶水回头,看到一人走了上来,身体壮实,像头蛮牛一般。这人上来之后,一眼就瞄到他们这桌上的空位,自说自话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叶水未说什么,坐下来便坐下来。
但这人坐下来后,一双贼眼就滴溜溜地在她身上打转,一脸淫相。
叶水心头微火,但不想惹事,尽量不去看他。
谁知他光看还不够,上手假装拿酒杯时,摸了她一把。
她拍桌怒起,撩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这人武功不俗,当即把腿一岔,叶水正好就踹在了他大腿间的凳子上,他笑道:“姑娘你哪儿都不踹,怎么偏偏踹我这儿呢。”
才调戏完,叶水的鸳鸯钺便出了手,两人打斗起来,旁人退避三尺,各自抱着看好戏的脸色,只有小厮干着急,生怕打坏了他的桌椅板凳。
鸳鸯钺划向这人脑满肠肥的身体,裙角掀了起来,那人退后几尺,灵活地避开。
他虽然壮得很,但动作出奇地迅速,瞬间便移到了叶水的身后,一手摸上叶水的肩膀:“姑娘好俊的模样,不如我们坐下来喝一杯,动手多没意思。”
他话没说完,两片嘴唇忽然被黏住了。
叶水把他的手拍开,看到楚墨白立在这人身后,朔月剑抵着他的脖子,让他把脸上的嬉笑都顿时收起,冒出几滴冷汗。
这人是人是鬼,怎么靠近的时候一点声息都不闻。
斗笠下轻飘飘传出一个字:“滚。”
那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口干舌燥地道:“好好好,我滚,我马上滚。”说着,飞也似的下了楼,楼梯被他踩得比来时更响。
朔月剑回鞘,发出一声脆响。